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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一味靠武力爭取也不是辦法,就不能拉拉小手交交朋友?”蓮生雙手托腮,側頭望著李重耳:“那吐谷渾王也就是個凡人,必有他的所思所想所念所求,或許遣使建交,互通有無,能各得其利也說不定。”

  “兩國邦交,不是那麼簡單。不過你說得也是,來日啟稟聖上多遣幾批信使,爭取開拓商道。”

  “對了,庫部管甲冑是吧?那日我們對戰妖蛇,它那鱗甲倒令我記憶深刻。”蓮生伸手撿了柴堆中燒焦的枯枝,就在地上隨手勾劃:“如此層層覆蓋,堅厚又行動自如,比你的明光鎧方便得多,更比裲襠甲結實得多。照這樣子仿製甲冑豈不是好?”

  “啊正與我想到一起了!我見過秦國有魚鱗甲,但是製作粗陋,絕不似妖蛇鱗甲這般靈便,待我找一批工匠好好研製……”

  明月如投梭一般飛快西沉,東方層層雲朵已經隱約泛著微光,整個天穹都在一點點由墨變青。

  李重耳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時光飛逝,就在他眼前一寸寸拔取,毫不留情地飛得無影無蹤。還有那麼多的話沒說完,無窮無盡的心事還一句都不曾傾訴,然而天亮之前,他必須趕到玉宸宮。

  “還有半個時辰。”李重耳輕吁一口氣,展顏一笑,望著蓮生,將那張臉,那雙眉眼,眸中所有細細碎碎的光影,點滴不漏地收入腦海:“不方便並轡進城,只好在這裡道別了。能再彈一曲琵琶,為我送行麼?”

  蓮生也綻開一朵歡欣的笑容,點了點頭,自行囊中取出那隻紫檀螺鈿琵琶。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歌聲悠揚,樂韻清澈,迴蕩在黎明前的山林里,正如一道浩浩長河蜿蜒流轉,蒼茫不可逾越,兩岸水草飄搖,白霧渺渺,模糊了咫尺天涯的身形,模糊了彼此對視的視線。火堆燃盡,餘燼中不再有火星,東方天際流雲已經微微泛著金色,晨風異常清冷。

  “下雨了。”蓮生住了琵琶,笑著仰頭望天:“今晚摩訶波樓沙花會開。……”

  李重耳站起身。驀然而至的一場細雨,沙般細膩,霧般朦朧,竟也在瞬間浸透整個身心,令他周身一片冰冷,喉間塞得緊緊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索性一言不發地轉身,奔向拴在林邊的碧玉驄,身後蓮生跟著,還在一路說笑:

  “你做這個少司馬,最可惜是不能午夜出城了,以後的雨後明月夜,不免錯過摩訶波樓沙花的美景。啊,若是你早兩年做上少司馬,我們都不會相識呢。喂,艾虎還戴著呢,是不是要摘下來?早枯乾啦,給朝臣看到了,會笑話你吧?對了對了,下雨了,長命縷也不能再戴啦,快摘下來,要丟到第一場雨的雨水裡,從此再也沒有……”

  李重耳驀然回身,面對著蓮生。

  那張瑩白的小臉在清晨微光中愈發蒼白,茫茫雨霧已經浸透發梢衣襟,淋灕水珠在臉頰橫流,分不清是雨水汗水還是淚水,兩雙視線相觸,更多水流如決堤的洪水般迸發,一道道滾滾不絕地流在腮邊。

  她撲過來,撲進他正在展開的雙臂里。

  他一把抱緊她,整張臉埋在她的頭頂,兩個火熱又寒涼的軀體,在雨流里緊緊相擁。

  那纖細的身軀,那樣小,那樣弱,深陷在他的懷抱,那樣苦,那樣涼,不絕地劇烈顫抖,抖得令他肝膽俱裂,他拼命抱緊她,用盡全身的氣力和溫度,竭盡全力護緊她,然而他什麼都給不了她,一任這心愛的人在懷中無聲哽咽,心如刀絞,碎成千片萬片,卻是一字一句不能交付。

  “蓮生,我……”

  “別說了……我知道。”

  一道異樣的金光,穿破迷離雨霧,刺痛兩人雙眼。是朝陽已經升起,回城復命的最後時限已至。

  李重耳放開雙臂,咬牙回身,幾步縱上碧玉驄,頭也不回地飛馳出林。

  茫茫雨霧裡,蓮生跪倒在地,雙袖掩住面孔,深深埋在膝頭。雨勢愈來愈大,林中風侵露寒,而她只跪在那裡,整個身體緊緊蜷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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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柘枝園,已經許久,不曾有過如此歡欣的飲筵。

  這座大涼皇家園林位於城北青鸞水畔,占地百畝,歷經多年精心營建,滿園精巧山水、珍禽異獸,此時適逢盛夏,四處繁花盛開,更增秀色。筵席所在之處名喚燕綏樓,樓前一片廣闊的芳草地直抵青鸞水畔,為觀演歌舞之所,酒過三巡之後,樂坊舞伎魚貫而上,獻演宮廷樂舞,一時間仙音飄蕩,紅裙漫捲,旖旎無限。

  奇花的馨香,瑞鳥的啼鳴,樂師的雅奏,樂伎的歌舞,樓前所有勝景加在一起,都不如這筵席的主題更令人喜悅。

  大涼兩路發兵,西境大破烏孫,奪得邊境重地鞠宿海;南境降除蛇妖,平復了洪水和瘟疫。

  素來喜怒不形於顏色的國君李信,在這場皇室家筵上,也禁不住地滿面笑容,以心愛的纏絲瑪瑙雕龍杯,賜酒予三子李重霄、五子李重耳,這兩場勝仗的首功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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