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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靈雲回過神,期期艾艾地問:「你怎麼跑下來了?外頭的人可怎麼辦!」
李怡連忙安撫她:「你別急,救兵已經來了。」
聽到回答的一瞬間,晁靈雲整個人鬆懈下來,伏在李怡肩頭,淚如雨下。
儘管身著厚重的冬衣,一聽見晁靈雲的哭聲,李怡只覺得肩頭燙得如同火燒,從心底湧出的心疼與惶恐,竟將傷口的疼痛都壓了下去。
此刻書齋中的匪寇雖被誅滅,李怡卻不敢放開手中劍,只能抬起受傷的左臂摟住晁靈雲,輕輕拍撫:「別哭了,已經沒事了……」
剛剛控制局勢,領著人衝進心遠齋的康承訓正巧撞見這一幕,整個人一愣,隨即機靈地比了個手勢,令左右與自己一同退出書齋。
晁靈雲盡情哭了一會兒,從李怡懷中抬起頭,瞪著一雙淚汪汪的眼睛望著他,看上去有說不盡的委屈。
李怡被她看得心下忐忑,只敢小心翼翼地試探:「靈雲,你還在怪我嗎?」
「我怎麼可能不怪你?」晁靈雲咬牙切齒地捶了一下他的胸膛,收起彎刀,轉身要走,「我去看看孩子,如果他們有事,我饒不了你!」
李怡急忙拉住她的手:「等等,我和你一道去。」
晁靈雲回過頭,沉默片刻,終究還是折回李怡面前,從脖子上摘下自己的面巾,一圈圈包裹住李怡受傷的胳膊。
「手也傷了。」李怡故意在她眼前晃了晃血肉模糊的左掌,笑得狡黠而得意,很有點邀功的意思。
「瘋子。」晁靈雲低低罵了一聲,抬眼想瞪他,淚光閃爍的眼睛裡卻滑下兩行淚珠,「知道嗎?我在回長安的路上,恨了你一路,罵了你一路,你害怕聽到的那些話,我不知在心裡說了多少遍。」
李怡聽著她怨憤的恨語,唇角線條變得僵硬,囁嚅著道歉:「對不起,是我錯了……」
晁靈雲卻急促地打斷他:「說對不起又有何用?你知道我是怎麼回京城的嗎?為了能一路暢行無阻,我混在巡邊使的人馬里,好不容易日夜兼程趕到長安,哪知道這幫人卻奉了密令,要打扮成匪寇血洗十六王宅!你知道我得到這個消息時,心裡是什麼滋味嗎?」
她一邊控訴,一邊將手裡的面巾狠狠打了個結,疼得李怡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眼看著光王宅被攻破,除了擔心你和孩子,我什麼都顧不上了。」晁靈雲抬手擦了一下眼淚,卻忘了手背上沾著李怡的血,於是一抹血痕沿著她的眼角斜飛向上,散入眉鬢,在李怡眼中美得驚心。
「大難當前,我沒有心思再恨你、怨你。」晁靈雲仰起臉來望著李怡,素麵上斜紅一抹,暈著濕漉漉的淚光,媚中帶邪,更有無邪。
李怡看著這樣的她,一顆心柔如弱水,難承一葉:「靈雲……」
晁靈雲捧著李怡受傷的手,將自己的臉頰輕輕貼上去,滾動的淚珠混進他血水未凝的傷口,是纏綿入骨。
她閉上雙眼,感受著李怡發顫的手指摩挲著自己的肌膚,認命地輕嘆了一聲,喃喃道:「人生如蜉蝣,朝生而暮死。今時今日,我才真正看明白,我心裡在乎的到底是什麼……」
話音未落,她已落入李怡緊擁的懷抱。
這一次她終於不再抗拒,溫柔地卸下所有心防,額頭抵著李怡心跳若狂的胸膛,含淚而笑:「十三郎,從今而後,我們一定要好好地在一起。」
第三卷
第193章 安王的垂青
開成三年秋,九月初九,大明宮重重殿翼沐浴著金色驕陽,好似無數隻振翅欲飛的火鳳凰。
為了三宮太后能夠過好重陽節,被關了兩日禁閉的太子在前一晚回到東宮少陽院,暫時躲過了被罷黜的厄運。
至於受太子牽連的數十名東宮宦官及宮女,或流放、或誅殺,沒有給這個沐德稱觴的佳節帶來一絲陰霾。
這日晁靈雲按品大妝,攜著一雙兒女,跟隨李怡入宮慶賀。
重陽節大宴今年照舊設在麟德殿,在一派歌舞昇平、鮮花著錦的深處,高高端坐著面色沉鬱的天子,而承歡膝下的太子臉色格外蒼白,讓滿殿的宗室內眷只能捏著把冷汗,強顏歡笑。
今日距離十六王宅遇襲那一夜,已過去三年。
這三年間發生了許多事。
對晁靈雲來說,最令她失望的改變,莫過於此刻坐在麟德殿最高處的那個陰鬱、沉默、頹唐的男人。
三年前那場失敗的宮變,徹底摧折了這個宛如神祗的男人。在閹黨的淫威下,他開始不問政事,沉淪在宴飲的浮歡醉夢裡。
三年來每逢節慶入宮,她看著他一次比一次消沉,變得百病纏身、喜怒無常。
他已經忘了當年給她的承諾了吧?
晁靈雲的目光穿過舞筵上那一片春風拂柳般的腰肢,望向龍椅上沉默的天子,好一陣惆悵。
「靈雲,靈雲。」
斜刺里忽然伸來一隻手,拉回了晁靈雲悵惘的神思。
「嗯?」她偏過頭,恍了一下神,才看清楚來到自己身邊的人。
一身翟衣的寶珞正望著她,金釵寶鈿、明眸絳唇,如一朵春雨煙雲中最濃艷的花。
若說這三年間最值得晁靈雲欣慰的,便是寶珞禁不住李瀍軟磨硬泡,終於被他納入潁王宅中,從此可以與自己常來常往。
身為樂伎固然可以對酒當歌、自由自在,卻免不了年老色衰、曲終人散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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