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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不自覺抬起拭去臉頰上地淚水,他第一次覺得這小姑娘像自己家中的小妹一樣。她才多大來著,十五六歲的模樣還是個孩子。受了委屈只會找兄長哭,可眼前的這姑娘連兄長都沒有。
夾在嚴厲的師父和慈祥的父親中間難以做人,這一瞬間陸清河好像心軟了,覺得自己不當以所謂的大義破壞她的幸福。苗疆的形勢,以別的方式一樣可以控制得住的。
他溫柔的笑起來,揉了揉銀鈴的軟發,側開身子讓她下樓去。
緊跟下來的人是蘇明舟,進寨前一張精神矍鑠的臉已經變得晦暗不堪,遇見樓下的人只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託詞有事忙得要告辭。
「老先生就這樣不辭而別,銀鈴會難過的。」
陸清河側身當住去路,不讓蘇明舟離開。看著那一臉難堪的老頭,好心勸解道:
「您就那麼一個女兒,成親這的大事怎可一走了之。先生因為秀秀師父覺得難堪,無地自容所以想要走。為什麼不能因為銀鈴留下,今天寨子裡那麼多人,其實不會有人在意您是誰,在不在。只有銀鈴,您是她的父親。」
「我.....」
蘇明舟渾濁的眸子一澀,紅了眼尾。訕訕的擺擺手,轉身鑽到田埂下的草垛子後去。躺在上面,側耳聽著寨子裡熱鬧的人聲,霹靂巴拉的鞭炮響。
是啊,他這輩子就那麼一個女兒。從又不在他身邊長大,未盡到父親之責,大婚之日怎麼又可以任性離去。
嘆了口氣,蘇明舟自言自語道:「就遠遠的看著她好了。」
陸清河聽見那聲唏噓消失了半會兒,再回來時手中多了兩隻杯子和一壺酒,就勢在老人家身邊坐下。
倒了杯米酒遞給他,笑道:
「晚輩在這裡恭賀老先生大喜,覓得東床快婿。」
「謝伯都了。」
這是第一個同蘇明舟道喜的人,讓他恍惚得有些不真實。接過酒杯的手指頭微微顫抖,遲愣片刻一口飲盡杯中濁酒。
兩人相視一笑,恍若忘年之交。
而從草垛後面不知什麼時候鑽出來個腦袋,眼角掛著淚珠,頗有些靦腆的看著他們。
「爹爹.....」
銀鈴鑽出身來,手中提著食盒放在蘇明舟跟前,心疼道:
「只喝酒會傷身體的,我弄了些下酒菜來。」
她抬頭又看著陸清河,分外的感動。
「謝謝您,大人。」
謝謝他願意陪著自己的父親。
銀鈴知道父親心中定是難過煩悶,吃些酒也許會好受些,於是特意備了些酒菜來。
「回去吧,蘇伯伯這有我在。」
陸清河接過小姑娘手中的酒杯催促她趕緊回去,不若叫哲秀秀發現,蘇明舟又該難受了。
銀鈴只得安慰了幾句趕緊離開,偷偷從小路翻回去。
蘇明舟看著遠去的身影好是難過,「是老夫讓她委屈了。」
「老先生莫要過於多慮,前塵往事總會有放下的一天。」
陸清河放下酒杯,頭枕著胳膊倚在草垛上,看著遠山霧影欲言又止。雖作的是一副悠閒自得的模樣,心中又實在好奇蘇明舟的事。
他認為,蘇明舟是攻略銀鈴最好的人選,又或當真是如何玉所言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精通官苗雙話,對乾州了如指掌的人。
這個其實是不是銀鈴都不重要,所以也一樣可以是蘇明舟。且他本就中原漢人,又和父親是舊識。
有著這層關係,蘇明舟天生就會對朝廷多出信任感來。而且他又是個貨郎,常年出沒在乾州各個山寨中。可見這個來自中原的漢人,同山中寨民的關係甚好。
如此既是決定放棄銀鈴,何不力邀蘇明舟。
陸清河輕咳了聲,開口道:
「老先生在苗疆多年,行走山間定是對乾州各個苗寨很是相熟吧?不瞞先生所說,此次晚輩奉命前來苗疆推行改土歸流。雖已至乾州多月,至今卻一事無成。」
「收復苗疆,改土歸流乃千秋萬世之功,非一朝一夕之事。伯都不必心急,每一步棋都要想好了再走。」
蘇明舟咂著酒寬慰,自是知曉他的難處。
陸清河轉頭道:「晚輩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說與否?」
蘇明舟:「伯都,有話只管直言。」
陸清河:「老鄉生久居苗疆,精通漢苗雙語。朝廷如今在乾州推行新政,正是因言語不通掣肘寸步難行。苗人不懂漢人說什麼,漢人也聽不懂苗話,一言不合衝突四起,何況乎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挑撥離間漢苗人心。所以晚輩想請老先生來衙門擔任譯官,不知您可有意?老先生才識過人,不當如此日復一日在山野間荒廢,何不來衙門助朝廷推行新政一臂之力。萬世千秋之功業,也當有先生之功。」
他還湊過腦袋將在雞鳴寨險些讓寨民開瓢的傷口露出來,讓蘇明舟瞧。
「這就是上次誤會傷的,弄得晚輩現下都有些杯弓蛇影了。身邊若是沒有信得過的人,不知什麼時候才敢再進山中去。」
「伯都盛意,老夫心領了。衙門的事,我老了,應付不來了。」
蘇明舟婉言謝絕,吃了杯酒頗為難過道:
「秀秀不喜歡漢人,老夫若應下,只會叫她更是厭惡我。我與她的關係已經夠是難堪了,就請不要再讓老夫為難了。推行新政的事慢慢來,總會有合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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