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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走過來的一行人,當頭的是一個面目普通的少年。在少年的身後,緊跟著兩個精壯的,四五十歲的漢子。

  看到那兩個漢子,正懶洋洋品著酒的蕭莫雙眼一亮。握著酒盅的手不由顫抖起來。

  同時,他身後一個護衛已低叫道:“郎君,那兩人是高長恭身邊的親衛!”轉眼那僕人不由嘆道:“他們也老了。”

  在護衛的感嘆中,蕭莫握著酒盅的手收緊,好一會,他才沙啞著聲音說道:“這孩子,是他們的兒子。”他聲音有點顫,似是歡喜,似是悵然地看著那少年,喃喃又道:“他是他們的兒子。”

  緊緊盯著那少年的蕭莫,目光失落中夾著歡喜,歡喜中帶著複雜。

  聽到自家郎君的話,那僕人一怔,不由駁道:“不可能!張氏阿綺和高長恭都是人中龍鳳,這少年怎麼面目如此普通。”

  不錯,雖然這少年風姿過眾,行走顧盼之際,都有一種讓人目眩的神光,可他面目還真是普通。

  蕭莫抬起頭,定定地打量了那少年一陣,他慢慢說道:“這不是他的真面目!他易了容!世人傳說,蘭陵王有子,風采更勝其父。噫?這種易容之術好生神奇!”

  這時的蕭莫,恢復了以往的優雅從容,舉了舉酒盅後道:“阿武,你上前去,便說是蘭陵故人,想邀見於他。”

  就在蕭莫盯著少年打量時,緩步走來的少年郎,卻是一臉苦色。

  只聽得他一邊走一邊說道:“成叔你不懂,我出門兩年卻不敢歸家,這叫什麼?這叫畏懼太甚。母親大人聽聞此事,斷然會傷心垂淚。”說到“傷心垂淚”四個字,少年的眸中露出一絲不忍和猶豫,不過轉眼,他便按下這種種情緒,繼續說道:“母親大人傷心過後,便會警告父親,令他不得過責於我,等到他們忍不住親自來迎接我這個歸家的遊子時,我那頓揍鐵定能免。”

  說到挨揍,少年悶悶不樂,他喃喃說道:“其實被他們揍一頓真沒什麼,可我也是十七八歲的大人了,有些顏面實是拉不下。”

  說到這裡,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屁股,紅著臉說道:“別的也就罷了,可我母親揍我,最喜歡脫掉我的褲子,這樣很不好,成叔你說是不是?”

  聽到這話,成史不由哈哈一笑,他大點其頭,“王妃這個習慣是很不好。”

  少年顯然真有點緊張,他又自言自語道:“可我不讓她揍吧,她少不得又要哭很久……再說,我這次離開她,也著實久了些,讓她消消氣也是應該。”

  成史不停地點頭,“說得是,這次出去太久了,都兩年了。該揍!”

  少年哼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白眼,手又在不知不覺中擋到了屁股上。至於他的腳步,更是堅定地向前走去,堅定地決定過家門而不入……

  人要成雙後記(二)

  在阿武大步迎上那少年時,那少年步履如風的越眾而出,轉眼便來到了阿武身側。

  阿武緊上一步,正要行禮,正在這時,少年突然轉頭,朝他定定地盯了一眼。

  瞟了一眼後,少年調皮地眨了眨眼,猛然說道:“你家郎君可是叫蕭莫?你是他身邊之人,名喚阿武。阿武,我猜得對否?”

  不得不說,這個少年的話,太突然太直接,阿武都不敢相信。對上張大了嘴的阿武,少年抿了抿唇,淡淡說道:“你家主人來到杭州也有大半個月,我知道他並不奇怪。”

  並不奇怪?怎麼會不奇怪?阿武看著眼前這個仿佛對一切事情都了如指掌的少年,那眼直是瞪得牛大。

  少年卻似沒有興趣與他多談,他拱了拱手後,慢慢說道:“高府就在左側巷道,前行二百步後左拐五十步便可入內。男子漢大丈夫生於世間,哪有這麼多想做而不敢做的事?阿武,依我看來,你家蕭郎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登門拜訪,能見到故人,我父母雙親,斷然只有歡喜的道理。”

  說到這裡,少年徑直越過阿武,走出幾步後,他停下腳步回頭說道:“對了,隋國管律法的那個蘇大人,也帶著兩個好友來到了建康街上,約莫明日便可趕到杭州,不知蕭大人有沒有興趣一見?”

  大大方方的向蕭莫提出邀請後,少年哼著曲,繼續朝前走去。

  如此走了一刻鐘後,少年停下腳步,朝著身後一個角落處瞟了一眼後,裝模作樣地拭了拭眼角,無比悲傷地說道:“有所謂孤陰不生,獨陽不長,這人要成雙,雁要成行,罷了罷了。蒼天生我。那是知道我心憂天下,是要讓我普濟世人啊。”

  聽到這裡,成史雙眼一瞪,忍不住嘀咕道:“明明是郡王和王妃生的你,關蒼天甚事?”

  被他攪了興頭,少年回頭瞪了一眼。不過轉眼,他又看向那個角落,昂起頭,以一種感喟憂傷的語氣說道:“成叔。你把那個小姑子喚過來。”

  少年指的,是站在不遠處的角落中,正痴痴地望著酒家裡買醉的蕭莫發呆的一個少女。

  那少女不過十七八歲,面目嬌俏秀美中,透著幾分英氣,在這南方之地,她卻穿著北方女郎喜歡的靴子。那修長筆直的雙腿,還有小巧腰間暗藏的短劍,都可以看出,這少女不是弱不禁風之輩。可她眉目緊鎖,看向蕭莫的眼神中又是痴苦,又是深情,仿佛便這般遠遠地看著,便值了夠了。

  對這個與蕭莫一樣,也在杭州城中出現過大半個月的少女。成史也是知道的。他點了點頭,大步走向那少女。

  不一會,那少女便過來了。

  蕭莫坐在酒家裡,正呆呆地看著阿武的陳述,聽著聽著,看到那個少女熟悉的面孔,以及正與少女低語著的少年,他眉頭一蹙,低聲道:“他在幹什麼?”

  轉眼。蕭莫苦笑道:“這般他對我一清二楚。我對他毫無所知的感覺,可真是不好。阿式。你去一下,把高家這位小郎君的所作所為收集收集。”

  “是。”

  阿式一走,蕭莫堪堪轉頭,便看到那總是遠遠躡著自己的少女,在聽了少年的一番話後,咬了咬唇,然後提步向他的方向走來。

  那混帳小子在幹什麼!

  蕭莫大為警惕,他眉頭大蹙,狠狠咽了一口酒水。

  不一會,少女步入了酒家。酒家中食客上百,來來往往的人流不絕,可她的眼中卻只有一個人。

  痴痴地看著蕭莫,少女貝齒咬唇,鼓起勇氣來到了蕭莫的幾前。

  低頭看著蕭莫,不等他開口,少女已紅著臉大聲地說道:“蕭郎,我來找你了。”此刻正是午時,正是食客來來往往,酒家最熱鬧之時。饒是四周人聲鼎沸,奈何這少女的聲音著實不小,愣是清清楚楚地把所有聲音都壓了下去了。

  就要蕭莫暗叫不好時,羞紅著臉的少女,不顧四周投來的目光,朝著蕭莫逕自大聲地說道:“蕭郎,阿音歡喜於你。三年了,阿音戀你三年,跟隨你三年!這三年中,阿音從荊州追到建康,又從建康追到杭州。”

  以一種清清脆脆,大而響亮的聲音說到這裡,少女阿音突然眼圈一紅,聲音也陡然弱了起來。她低下頭,哽咽著說道:“蕭郎,別不理我。阿音不知道,什麼叫因色而愛,也不知道什麼叫因愛而悲。阿音只知道,見不到蕭郎,這一生便只剩有了悲苦!千千萬萬人中,蕭郎卻只有一個而已!哪怕阿音明日便死,哪怕阿音這一生註定孤淒,阿音也覺得,只有與蕭郎在一起的樂趣,才算得上真樂趣!”

  說到這裡,一滴又一滴滾圓的淚珠,在陽光下劃出七彩斑斕,緩緩濺落在桌几上……

  這是陳國,這是杭州。

  千百年以來,這南人便多有才子佳人,文士墨客,他們多愁多感,他們顧慮萬千。

  千百年來,這裡不缺乏痴男怨女,卻斷斷沒有一個少女,敢當著眾人,把自己的一顆痴心,這麼明明白白地捧在一個男子面前。

  語帶幽怨,其情動天。

  不知不覺中,四周的食客中,竟有紅了眼眶的。

  不知不覺中,已有不少人乞求地看向蕭莫,求著他給予這個痴情可憐的少女一點回應。

  若說江南多騷客,蕭莫這個世家子弟,便也是其中之一。

  他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會有一個人當著他的面,當著所有人的面,這麼直白的,痴傻地道出她的一顆心。

  ……當真痴傻!

  驀地,蕭莫感覺到了一種絞痛!

  他緩緩地抬起頭來。

  瞬也不瞬地盯了一會阿音後,蕭莫唇動了動,又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直過了好一會,他才啞聲說道:“別站在那裡,過來給我斟酒。”

  他要她近前!他終於不再拒她於千里之外!

  阿音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她紅著雙眼傻傻地看著蕭莫,直確信自己不是妄聽後,她歡喜的,顫抖地應道:“好。”

  她朝他福了福,紅著眼圈,幸福地看著他,傻傻地應道:“好。”

  她想要笑的,可是一展顏,卻又是一串淚珠兒,生怕蕭莫嫌棄,阿音連忙掏出手帕胡亂拭了一把淚後,這才小心地走到蕭莫身邊。

  只是往他身邊一站,阿音便是一笑,這一笑,便如雲破月來,霞光初綻,其美麗動人,實是難言難畫。

  望著那一坐一站的一對,成史忍不住嘆道:“還是小郎君有口才,竟成全了一對佳偶。”

  少年聞言得意一笑,他正要說什麼,卻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回頭一看,卻是兩個高府的護衛急急趕來了。

  兩護衛大步衝到少年面前,朝他拱了拱手後,喘著氣說道:“小郎君,夫人過來了,她很生氣,還令婢女們抬來了教子石。”

  這教子石,隸屬張綺首創,其實就是把一塊石板弄出無數個蜂窩大小的突起,可以讓跪在其上的人疼痛難忍,哪怕,那小子有一身高強武藝也是一樣。

  護衛的聲音一落,少年洋洋自得的笑容便是一僵。

  看到他急急向後退去,另一個護衛又道:“郎主也下令了。他說,如果小郎君知道自己的過錯,老老實實地回府也就罷了,不然的話,便封鎖城門,叫小郎君插翅難飛。”

  聽到這時,少年已是結結巴巴地問道:“好端端的,他兩人生這麼大的氣幹啥?”他悲憤莫名,“我可是他們的親生兒子,還是唯一的一個!這次回到齊地,我還在父親的墳前立了個碑。光那碑文,我便請了四位名家,花了數百兩黃金,耗時半載才完成。你們知不知道,把石碑安在墳前的那一日,齊地百姓哭得多悽慘,那數萬人齊聲慟哭的情景,便是蒼天聞之也要落淚啊。我這樣孝順的兒子你們見過麼?見過麼?沒有見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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