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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衛個個都身懷武功,但這些黑甲軍也都是勇士,更何況若論戰場近身作戰的經驗,還是黑甲軍略勝一籌。

  雙方混戰在一起,黑甲軍起初還能應付,但畢竟人數少,很快便一一倒下。

  趙倚樓發覺,黑衛行動之間有意無意的都避開他,他心裡才確定宋初一沒事,倘若他們真的能控制住宋初一,不會想要活捉他!

  “住手!”不遠處突然有人喝了一聲。

  黑衛齊齊收手,退開兩丈。

  趙倚樓和宋堅持劍靠在一處,只見有兩百餘人馭馬朝這邊來,眨眼間便將趙倚樓和宋堅圍攏在中間,而此時黑甲軍已經一個不剩。

  人牆讓開一道空隙,一名高大的黑衣勁裝男子走入戰圈,他拉下面罩,露出一張趙倚樓再熟悉不過的臉,他腳步不停,竟空手獨自走了過去。

  “右丞相。”趙倚樓冷冷制止他繼續前行。

  “我不會動手殺你。”樗里疾攤開手,示意自己沒有任何武器,“因為我還要等著你去救懷瑾。”

  呼嘯的風雪之中,樗里疾的目光還是如往常一樣溫和,“懷瑾手無寸鐵,且與太子感情深厚,王上想讓她為太后繼續輔佐太子,條件是要殺了你,可是她寧死不肯。”

  樗里疾盯著趙倚樓的面容,繼續道,“你曾是趙國君主,你在秦國軍隊中的威望,你和宋懷瑾之間的關係,王上不可能容得下你!王上容不下的人……從來都只是你!如果你一心拖著宋懷瑾,你們倆最後都只有死路一條!”

  他垂下眼帘,嘆息,“放過她吧。”

  第377章 這最後一謀

  唇邊的霧花在烈烈風中迅速散開,趙倚樓緊緊抿唇,握著巨蒼的手上青筋暴起。

  僵持半晌,趙倚樓平靜道,“你們打算讓我自裁。”

  樗里疾別過頭,“不。”

  一個功臣自裁,是個人都能想到是被滅口了,傳出去於秦國名聲依舊不好,“你帶著手中的劍,去闖宮。”

  這是叛亂之罪!趙倚樓嗤笑一聲,“原來打的是這種主意!”

  樗里疾距離他們不到一丈,姿態毫無防備,宋堅倏地欺身上前,拿劍抵住他的頸,逼視那些黑衛,“你們退下,否則我殺了他!”

  他的武功遠遠高於黑衛,如此快的動作,讓圍攻的眾人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

  樗里疾心底壓得那塊大石終於一輕。

  “將軍,我們快走!”宋堅拖著樗里疾靠近趙倚樓。

  黑衛接到密令,不許she殺趙倚樓,宋堅與樗里疾又貼的十分之近,根本無從下手,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

  兩人挾持樗里疾奔出七八餘里,渾身幾乎脫力,只好尋了一個僻靜處挖出一個雪窟藏身。

  “右丞相。”趙倚樓拂開宋堅的劍,“你為什麼不反抗。”

  別人不知道樗里疾武功高強,但是趙倚樓很清楚,樗里疾武功可能比不上宋堅,但如果他有反抗之心,宋堅根本不可能輕鬆制服他。

  “你走吧。”樗里疾悶聲道,“我剛才說那些都是騙你,你和懷瑾,王上根本沒有想過放過任何一個!懷瑾的命就留在秦國了,我想她沒有任何怨言,可是……我與她這麼多年交情,知道她心裡覺得愧對你,也放不下你,我能為她做的只有這些……你要。好好活著,就算為了懷瑾。”

  樗里疾翻手拿住宋堅的劍,毫不留情的刺入自己胸口。

  “右相!”趙倚樓扶住他。

  “我真的不適合做謀士。”樗里疾自嘲一笑,拔出劍,順著趙倚樓的攙扶癱倒在地。

  鮮血浸濕白雪。

  如果他真的能夠守大道棄小節,當初師父就不會給他取名“星守”以示告誡了。他是世人眼中的“智者”,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個失敗者!大道無情。他想拋掉情義負累,像贏駟那樣一心為謀,可是終究做不到。

  然而世間安得雙全法?到頭來,他不過是負了情義。又負了江山。

  樗里疾從袖中掏出藥粉敷在傷口上,身下已經是一片血紅。

  “走吧,黑衛有一套尋人法子,如此濃重的血腥氣,想必不出一刻就會被發現。”樗里疾道。

  趙倚樓怒道,“為何要殺懷瑾!她一直對大秦忠心耿耿,贏駟瞎了嗎!”

  “君王,不會無條件相信任何人,我是王上的血親兄弟。他尚且對我用謀,何況宋懷瑾!”樗里疾一直都是個明白人,為了大秦,他一直心甘情願的受著贏駟的束縛,所以贏駟才信任他。

  他憐憫趙倚樓,卻不得不殘忍,“王上比你更懂懷瑾。他知道她為什麼拼盡全力,所以才更容不下她。從莊子為她斷指那一刻,王上就已經把懷瑾的命握在手中,準備隨時取走,懷瑾也明白,所以她一直在謀劃退路,不是嗎?”

  那篇假的《滅國論》最後描述的大安之世,是宋初一的目標。也是莊子的渴望。

  她背負著師父的期望,也有著自己的決心,所以只要活著一天就不會放棄。至於秦國,只是她的選擇之一而已。

  贏駟從那個時候就看清楚了這一點,如果下一任國君有才能掌控大局,他也沒有必要非殺宋初一和趙倚樓不可。嬴盪憎惡分明。又沒有明辨之能,如果他信宋初一,易被宋初一掌控,如果哪一日聽信讒言,一旦反目,把宋初一逼走他國,宋初一能否就此偃旗息鼓?

  不可能!

  坐在那個至高的位置上的人,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人心的變化莫測,贏駟見的太多了!

  走到這一步,他心中又何嘗不悲哀?他犧牲了私情,付諸所有的時光,他的滿腔熱血,他的雄心壯志,他網羅盡天下大才,準備大幹一場,然而一切還剛剛開始就要結束了。

  再怎麼爭,都爭不過天命啊!

  樗里疾也怨,如果上天再給贏駟幾十年,等他們都是垂垂老者的時候,一定都可以壽終正寢的……

  趙倚樓手指輕輕拂過巨蒼,“既然如此,我怎能丟下她一個人。”

  他似是自語又似是說給樗里疾聽,“我到現在也還是不懂有什麼值得她拼命,但我能感受她的孤獨,所以我得站在她一轉身就觸手可及的地方。而我能看見她也很安心,哪怕只是背影。”

  他的聲音很好聽,說出這樣的話來,很容易便觸動人的心弦。

  樗里疾與宋初一二十年交情,遭遇他的背叛,她灑脫依舊,冷情如斯,分明與贏駟真是一類人,但如今他終於明白這樣一個冷情之人,為何獨獨不放不下趙倚樓。

  “你……”樗里疾不知該從何勸起,他沒有經歷過這種感情,所以不懂,也許同生共死也是一種幸福,“我已經仁至義盡,你自己決定吧。”

  ……

  咸陽宮。

  贏駟靠在坐榻上,冷峻瘦削的面容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動也不動的仰望面前的巨幅地圖,猶如一尊雕像。

  “王上,該用藥了。”陶監輕聲道。

  “嗯。”贏駟應聲。

  陶監接過寺人遞來的藥碗,用湯匙舀起一勺送入口中,之後才送到贏駟嘴邊。

  贏駟忽然問道,“右丞相那邊有消息了?”

  “什麼都瞞不過王上。說是趙將軍劫持了右丞相。”陶監見他神情平和,便試著與他聊天,“老奴多一句嘴,右丞相心軟,恐怕不僅勸不回趙將軍,反而會放了他。”

  “寡人還沒病糊塗。”贏駟一口氣飲下所有藥,任由陶監幫他擦拭嘴角,“他以為自己是好心,卻不知倘若僅僅是哄騙,趙刻絕不會違背宋懷瑾的意思。這次還得多虧著他一番情真意切的勸阻。”

  贏駟道,“除了他,誰都不能讓趙刻心甘情願的回來。”

  “王上英明。”陶監躬身道。

  樗里疾若是知道贏駟的全部布局,絕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他只是被迷惑了,贏駟重病,許多事情不能親自處理,於是表現出把樗里疾當做同盟者的樣子,使他忽略自己也僅僅是一粒棋子。

  “寡人,這最後一謀啊……”贏駟緩緩閉上眼睛。

  話語中斷,陶監等了很久,聽見贏駟發出沉重卻均勻的呼吸聲,便知他又昏睡過去了。

  第378章 是你太無能

  太傅府。

  月光清亮,一人一狼立於雪地里,宋初一最後看一眼這個地方。

  這幾天她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妥當,在她計劃中,應該再過幾天離開,但是池氏派去聯繫趙倚樓的信使全部有去無回,她覺得必須得親自出馬了。

  “先生,太子來訪。”侍女稟報導。

  宋初一估算還有時間,便道,“讓他進來。”

  “太傅!”嬴蕩氣喘吁吁的跑進來,“太傅,父王要殺你,你快走!”

  宋初一旋首。

  嬴盪看見她面容依舊平和,全然沒有想像中的震驚和懼怕,不由怔住。

  “太子來,不怕我對你不利?”宋初一微微笑道。

  嬴盪回過神,連忙道,“太傅對我如子,我視太傅如父,您怎麼會對我不利!太傅,您挾持我出城吧!這麼多年,父王要幹什麼從來都沒有失手過,唯有如此,您才能獲得生機。”

  “你也說了,他從來沒有失手過。如果他認為我會傷害你,你還能這麼容易的逃出來?”宋初一走到嬴盪面前,抬手輕拍他的肩膀,笑斥道,“天真!”

  “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還丁點大,那時我剛剛失去自己的孩子。”宋初一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龐,目光溫和,話語卻是漸漸鋒利起來,“需要下狠手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手軟過,儘管你在那一段時間撫平我心中傷痛,也不能例外!王上之所以能肯定我不會傷害你,是因為我將一腔熱血灑在秦國,我的《滅國論》只有在秦國才有可能進行到最後,秦國讓我看見了大安之世的希望,我不會為了自己的命讓秦國陷入動亂,毀了自己一生的心血。”

  她不對嬴盪動手,與情分沒有必然的關係。

  嬴盪的能力不足,但只要他能夠穩住現在的秦國。將來總能夠再等到一個如贏駟這般的應天命而生的君主。

  “父王……他,他怎麼能這樣。”嬴盪訥訥道。他的父王,從私情至大道,能完完全全的掌握一個人會怎樣行事,令他既覺得害怕,又充滿崇敬和嚮往。

  宋初一負手道,平靜無波的道,“他這麼做都是為了秦國。都是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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