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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薛懷,明明是蕭瑟寂冷的秋夜,他額角卻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瑛瑛倒還好些,因身側陡然多了一個人的緣故,屋外的雷聲也不再似剛才那般可怖。
且薛懷今夜願意與她同床共寢,著實是出乎了她的意料,既已躺在了一張榻上,耳鬢廝磨、翻雲覆雨的日子還會遠嗎?
只要她與薛懷有了夫妻之實,順利地誕下長房的血脈,她還有何懼?
思及此,瑛瑛便抹去了眼角的淚珠,心頭捲起些難以言表的喜意。
薛懷留意到了瑛瑛抹淚的動作,只以為她仍是傷心難當,當下便出言打破了彼此之間的沉默。
「你可曾讀過《桃矢經》?」
他並不擅於安慰別人,可又真切地因瑛瑛的哀傷而鬱結於心,百般思索之後,他便打算用古義典故來開解瑛瑛。
只是……
瑛瑛識得的字實在有限。
「不曾。」瑛瑛懊惱無比,出口的話語更是聲若蚊蠅。她就知曉,像薛懷這樣的儒雅之士,心悅的必然也是詩情橫溢的才女。
不像她,即便與薛懷同處一榻,卻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薛懷察覺到了瑛瑛的失落。
他斟酌著用詞,便道:「沒讀過也不要緊,我講給你聽。」
瑛瑛側身望向薛懷,覷見他如冠如玉的臉龐之後卻又飛快地收回了目光。
她總是覺得今夜的薛懷格外的溫柔,這樣如沐春風的柔意,仿佛三兩句就能消弭她心裡的委屈與傷心。
瑛瑛心間泛酸,隱約間生出了幾分對柔嘉公主的羨慕之意。
薛懷卻無所察覺,只聽他聲如冽泉:「這《桃矢經》說的就是個去九華山求醫問道的小道人,他長途跋涉地走到了九華山山腳下,卻因為害怕一道驚雷而得道成仙的故事。」
瑛瑛本以做好了要聽「世俗大義、經理綱常」的準備,她有心想與薛懷愈發親密一番,便摩拳擦掌地要「賣弄」一番自己僅有的學識。
誰曾想,薛懷嘴裡冒出來的卻是這般沒頭沒尾的話語。
這下瑛瑛也犯了難,疑惑不已地問:「您說完了?」
薛懷點頭,並無半分調笑之意。
這下瑛瑛愈發捉不住頭腦,愣了半晌後才道:「夫君是想讓我也去九華山求仙問道嗎?」
「不是。」薛懷躺的筆筆直直,目光周正地落在身前,並不肯往瑛瑛的方向偏移半分。
躺的久些,他大半的身子已然僵硬無比。
「我是想告訴你,神仙也有害怕的東西。所以你怕雷聲,也是人之常情。」
《桃矢經》的確存在。
只是裡頭的故事被薛懷胡編亂造了一通。
他從前似乎不是個如此細心的人,可方才在寂寂的夜色里與瑛瑛四目相望,他卻這般清晰地瞧見了她眸中的羞愧與懊惱。
她在為自己害怕雷聲而感到羞愧。
薛懷不知她為何會羞愧,卻不願意看她落淚,所以才會編造出這樣無厘頭的故事來。
這麼煞費苦心的行徑,似乎不該出現在他薛懷的身上。
他也不知曉自己是怎麼了,為何身側的女子能如此輕易地影響著他的喜怒哀樂。
薛懷循著本心朝瑛瑛望去,卻見瑛瑛已撐起手臂支起了自己的上半身。
在他偏頭朝她望來的一瞬,瑛瑛仿佛是受到了極大的鼓舞,竟朝薛懷欺身而去。
借著清輝般的月色,她準確無誤地吻上了薛懷的薄唇。
第21章 一更
瑛瑛吻上薛懷的那一刻, 才息止下去的雷聲驟如畢剝而起的炮仗一般炸開在烏黑迷濛的天際。
她的膽氣只持續了一瞬。
待唇上的微涼觸感傳遍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個角落之後,瑛瑛才意識到了自己的行徑有多麼的離經叛道。
她慌忙撤離了薛懷泛著冷意的薄唇,讓這個突兀的吻只停留在蜻蜓點水的淺淡層面。
即便如此, 瑛瑛與薛懷也陷入了極為尷尬的境地一個懊惱著自己大膽放浪的行為, 一個則全身心與自己繚亂的心口做鬥爭。
吻都吻了。
瑛瑛懊惱了一陣後卻又忍不住翹起了自己的嘴角,或許她也是個聰明狡黠的獵人,方才不過是察覺到了薛懷異於往日的溫柔, 便大著膽子與他有了進一步的肌膚之親。
薛懷只是怔惘著沉默不語, 沒有責罵、沒有嫌惡, 端坐著的筆挺身子裡透出幾分生硬的僵持來。
可惜的是,架子床旁並沒有擺上燭盞。
瑛瑛無法看清薛懷臉上的神情,不知曉這個吻帶給他的餘韻是喜還是悲。
亢長的沉默之後。
瑛瑛率先往床榻里側挪了挪身子,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閉著眼佯裝入眠。
她是害怕薛懷會挑明了他心有所屬一事,或是將他早已草擬好的「約法三章」拿出來勸退瑛瑛。
無論是哪一種行徑, 瑛瑛都不想去面對。
所以, 她只能用裝睡這樣的方式來逃避。
瑛瑛側身朝里而眠,只留給薛懷一個清瘦孑然的背影。
薛懷睜眼坐至天明時分,心內時而雀躍、時而迷惘, 若是迷惘占了上風, 便會沁出一陣惘然般的甜蜜來。
初明的晨曦鑽入狹小的客房, 雕窗下方飄來些販夫走卒的叫賣之聲,熱熱鬧鬧的煙火氣息撲入了薛懷的耳畔。
他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 仿佛是接受了自己成婚以來所有的異樣與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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