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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是誰!」

  因於衛太子起兵一事當中,有「坐觀成敗」、「懷詐,有不忠之心」。而被老皇帝下令,關在牢獄之中且將要腰斬的任安抬起頭,倉皇四望,甚至貼近了那牢門,想要一窺究竟。

  因衛太子一案,長安城中血流成河人頭滾滾。

  人人自危。

  幫助太子起兵的死了,任安這個雖然未曾幫助太子起兵,卻接受了太子符令並且想要騎牆看熱鬧的,同樣未曾討得好。

  在任安下獄的這短短時間之內,繡衣使者來了一批又一批,對任安做出審訊與折磨。

  因而就某些方面而言,這位受衛氏大恩卻又於關鍵時候掉鏈子的騎牆派精神早已經至於極端危險的、堪稱是某種將要崩潰的臨界點上。

  當那腳步聲最開始響起,任安原本只以為是繡衣使者又或者獄卒再度到來。

  只是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且牢房外的走廊上似乎並沒有任何人影出現,任安卻感受到了深深的不安與恐懼。

  「究竟是誰在裝神弄鬼?」

  軍旅出身的任安如是言,牢牢握緊了那牢門間的柵欄,仿佛要以此予自己力量。

  周遭靜悄悄的,呈現出一個詭異的寧靜。

  便連其餘罪犯打呼嚕、哭泣等的聲音同樣不得聽見。

  整個牢獄裡,仿佛所有人都陷入到睡眠。

  又仿佛是有且僅僅有任安一個人存在。

  漸漸地,有人影漸行漸近,出現在任安眼前。

  映入到任安眼球。

  那是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影。

  只是隨著人影漸進,任安的心臟卻是撲通撲通的跳得飛快。並最終失聲,發出言語。

  生出破音。

  「大將軍!」

  第61章

  第 61 章

  有陌生且熟悉的面目與身形漸漸清晰,於任安眼前、在他的腦海中呈現出來。於是本就是處在精神崩潰邊緣的任安崩潰的發現,從那遠處一步步走來的不斷清晰的身影,霍然是早已經死去的大司馬、大將軍衛青的樣子。

  不同於任安記憶里的那不斷老去的、面目與身形盡皆蒼老的身影,眼前的大將軍似乎正當盛年,並不見半點老態。

  目光沉靜且溫和,靜靜的望著自己。神情堅毅眼珠黑黝黝的,恰如同一座沉重且無以被逾越的的高山,橫亘在任安的心頭。

  直叫任安面容發苦面色泛白,幾乎難以說出任何的話語來。

  唯有那心臟撲通撲通跳動的聲響仿佛於此而被放大,充斥著任安的腦海與思維。

  有網仿佛於此而被凝結。

  恰如同那陷在蛛網裡的蚊蟲。

  觸目之所見,上下前後左右四方俱皆是迷霧與茫茫。

  是狩獵者在對著自己一步步的接近。

  任安出生貧困,有幸做了大將軍衛青的舍人。

  後來被衛青看重,因為衛青的薦舉,成了郎中。

  有了飛黃騰達的機會。

  重義而輕生死,至少在這一時期,在春秋戰國以降的遺風尚未被完全的褪去,在司馬懿尚未指著洛水放屁使人們的道德思想遭受到重大滑坡之前。

  從任安接受衛青的舉薦開始,這人天然的便被打上了衛氏的烙印。

  士為知己者死。

  在當世的普世價值當中,隨從衛太子起兵叛逆也好做為一個忠誠的北軍統帥將起兵的衛太子拘押在營中也罷,都是符合任安身份的、所應該做的事情。

  並不是說他一定要站在太子、站在衛氏的陣營上,而是他不應當妄想兩頭討好的同時,兩不相幫。

  等待和靜觀事情的發展。

  自古騎牆的,又有幾個討得了好的?

  在太子和皇帝之間坐山觀虎鬥,當第三方,他以為他任安是什麼?

  裁判員?高皇帝?

  倒霉卻並不無辜的任安未曾弄清楚弄明白,能夠將他保全且為他說話的,只有太子劉據。

  當然,等到被老皇帝下到獄中並且被判下腰斬之刑的時候,任安......任安似乎還是個什麼都不曾想明白的胡塗蟲。

  「大將軍,我以為......以為您......」

  任安張口,磕磕絆絆的想要說出什麼言語。只是在那更多的話語將要出口、將要被吐出之際,任安卻是悚然而驚,意識到一個再嚴肅不過的問題。

  大司馬大將軍衛青若是當真未亡,那麼只要衛青存在,斷不會坐視太子東宮一系至於如此的境地。又或者說,巫蠱一案根本便不會發生。便是發生了,太子與皇帝之間,成敗亦未可知。

  而大司馬大將軍若是當真已經死亡......任安恐懼的、瞪大的雙眼裡倒映著衛青那仿佛是幽冷的、詭異且不詳的身影,一顆心卻是在不斷下墜。

  事死如生。

  對於當世人而言,死亡與生命的存在一樣,同樣是一件十分重要的、值得看重的事情。

  當世的人們普遍相信,死後同樣有國度,是亡者之所歸,是他們死後所要到達。

  所以,眼前的大將軍是從那死後的國度歸來嗎?

  任安心中惶惶,不知當說出任何的言語。

  說什麼?

  說自己雖然接受了您的外甥太子殿下的符令,卻選擇坐視冷眼旁觀太子劉據的失敗?

  說自己看似忠君忠誠於我們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卻按兵不動,既不曾在最初始的時候將叛亂抹消更不曾將太子起兵的消息報告給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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