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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齊墨前後腳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往宋府的方向駛去,碾碎了地上皎潔的月光,宋喻生忽出聲道:「你之前是被方修關在了何處,他拿了鏈子鎖你,那你又是怎麼逃出來的呢?我實有幾分困惑,可同我說上一二嗎。」
宋喻生的聲音很輕,看似是在徐徐問之,可每一句話都似帶了不容拒絕的意味。
齊墨本以為,他不會再說起這些事來。
他也以為,沒人會知道這破洞百出的事情。
果然,他這樣聰慧,在方才他能輕鬆窺見他在方修那處受到的磋磨之時,他就應該明白的,宋喻生不是什麼好糊弄的人。
他方才不問不說,是因為他可能只顧著溫楚,可是現在,一從那裡面出來,他怎麼又可能不會去問。
齊墨的手不自覺得攏緊,膝蓋那處的衣服都被揪成了一片。
宋喻生並未出聲催促,只不知過了許久,齊墨才終於開口,他又想要跪,宋喻生先他一步阻道:「不是說了嗎,叫你別跪。」
宋喻生的話一出口,就叫齊墨僵住了身,他道:「我確騙了你。」
「你也為了活命,不用跪了,況且,你也沒傷她。」宋喻生又自嘲般地笑了笑,「也托你的福,讓我還能和她見上一面。」
也若非是齊墨出逃,方修也不會發動刺客一事,那樣的話,他也沒有機會往坤寧宮去,也自見不到溫楚。
即便說他給她罵了一頓。
但好歹也是見到了的。
聽得宋喻生這樣說,齊墨最終還是沒有跪,他道:「哥哥,你猜得不錯,我逃出來,確實是有人相助,我不知道那人是誰,只知他是個男子,他讓我逃,讓我逃得快些,給我指了條路,告訴我,去了那處,有個姐姐能救我,他說,姐姐是好人,也只有她是好人。」
「我......我不知道我這樣做,會不會害了她,可是我真的太怕了,我真的真的不敢再回去,我會死掉的。那個老太監,他不是人,就是個惡魔。他心情好的時候,便喜歡抱著我舔舐,心情差的時候,他就拿著鞭子打我,用世上最惡毒的話咒罵我,他說我是這世界上最下賤的人,說我就應該活在那個暗無天日的牢籠裡面,他說,我是怪物,說我活在人世都是一種髒污。他還說,男生女相,大凶之兆,他說他是拯救我的神佛,沒有他,我就該被千人騎萬人踏。」
「我的一切好像都是他恩賜給我的一樣,他對我好,我就該感恩戴德,他對我不好,我亦要感恩戴德。」
「大人,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誰。我真的只是太怕了,我......」
宋喻生腦袋疼得厲害,就是連喉嚨都再難發出聲響,他聽著齊墨說了這麼多的話。
才驚覺,於溫楚,他又何嘗不是方修。
他阻了齊墨後頭要說的話,啞聲道:「你不用說了,怕,是應該怕的。」
馬車平平穩穩地在路上行駛,可是宋喻生的心卻已經似經歷了驚濤駭浪,似一個將要被溺斃的人,不得喘息。
自溫楚受傷之後,他其實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大對,可是現在,他是第一次,這麼直觀得從別人口中,聽出了,他那自以為是的愛,有多讓人窒息。
或許說宋喻生本就是這樣的人,生來如此,冷血冷情,想要什麼,都要不擇手段握在手中,溫楚想逃,溫楚不愛,他不在乎。
可他分明也是在乎的,他也想要和她好好的。
他不懂怎麼去愛人,但他很聰明的,他可以學的。就像當初一個不會說些話的痴兒,成了如今名揚天下的謫仙公子一樣。
溫楚不喜歡自己這樣,那他便不再這樣。
那邊齊墨見到了齊晨齊萍之後,幾人又是一陣驚天動地。
寂靜的夜晚中,只能聽到了他們三人悲絕的聲音。
*
那日方修回去之後,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可是查遍了也查不出來究竟是誰到放走了齊墨,他一怒之下,將身邊看管的人都殺了個盡。
大昭近來的天氣實在算不得多好,詭異地旱了一月有餘,從七月中旬開始,到了九月,天上竟未曾落下一滴雨來。
莊稼枯死,糧食歉收,民不聊生。眾人對靈惠帝積攢已久的怨氣,終於在這一刻爆發。以往的時候,即便靈惠帝這人不大好,可於他們,也沒什麼明顯的壞事,但如今就不一般了,他們理所應當地又將這年的旱災怪罪到了靈惠帝的頭上。
皇帝是上天之子,一定是為君不仁,上天才降下了神罰。
欽天監那邊觀天象,對此旱災做出的解釋為,妖女降世,禍亂眾生,為君者遭受蒙蔽,是以降下旱災,以示警醒。
街上,大街小巷的人湊在一處,說著閒話。
「這都旱了一個多月,就是伏旱也旱不成這樣的,往年也不見得這樣,怎麼就今年成了這樣?不落場雨這溫也降不下去,地裡頭的菜也都蔫成了一團,這該怎麼辦,日子還過不過了!」
另外有一個身著粗布短衫,年歲不大的男子跟著附和道:「宮裡頭不也說了嗎,妖女降世,妖女妖女......還能是誰。他以為他不認她,我們就不知道懷荷已經回來了嗎。紙包得住火?保不齊,當年沒叫她死透,不知是使了法子活下來了,這就連老天爺都不落雨了,還不明白嗎!德妃穢亂後宮,迷失了帝王的心智,好了,她的女兒如今回來了,害得我們落入了這番境地,糧食也都壞了,宮裡頭下來的賑災糧,天老爺的,是夠誰吃的。他是穿好喝好,我們憑什麼也跟著他一塊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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