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頁
可他即便知道了這些又能怎麼辦,當初還是他威脅報官,那些人販子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處事原則,又看黃健身邊帶著不少的家丁,身上還穿著官服,才堪堪讓他救下了那一車的孩子。
天子腳下,這些骯髒的事情,從來不少,他區區一個五品官,至多也只能救一車孩子的命,其餘的,再多的,他也做不到了。
奸黨當道,斬盡忠良,而天子無能,世族只圖自保。
皇城之下,遍布髒污。
這是個什麼世道。
黃健因此事,看著眼前的少女,又想起了已故太傅。
他的先生,為他授業解惑的先生。
年近五旬的太傅,被叛了貪污的死罪,樁樁罪證被人面呈天子面前,好歹也是教養了他十餘年的先生老師,那年靈惠帝二十年歲,帝心大慟,群臣逼迫他下旨斬奸臣。靈惠帝不願意,群臣便在金鑾殿前長跪不起。太傅不忍帝王被如此刁難,最終於金鑾殿前撞牆而死,倒地不起。
「太傅!老師!」靈惠帝悽厲的叫聲在耳邊盤桓不斷。
太傅之死,便是靈惠帝的錐心之痛,此事也埋下了今後帝王亂政的種子。
那場禍事,黃健當年也在場。
靈惠十二年,聞太傅死了,死在了那個奇寒凍骨的冬天,可是死的好像又不只是聞太傅一人。
太傅滿面滲血的畫面又闖入了黃健的腦海之中,他忍不住泣出了聲來,四十多的年歲,腦袋上都生出了白髮,哭得卻若孩童。
當年聞家眾人流放的流放,殺的殺,女子身量容貌出挑的被塞進了教坊司之中。小青的母親便是聞太傅的女兒,她容貌出眾,年過二十許多,卻仍未嫁人,聞家出事之後,她因容貌出挑,而被挑入了教坊司之中。
太傅之女,最後還是沒能逃脫噩運,她在教坊司中被人強迫,每日迎來往送,最後竟還懷了孩子,她求生不得,求死卻也不能,日日有人看守。最後她還是沒能熬過去,生下了孩子後,就咽了氣。
她每日迎來的達官顯貴不在少數,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根本無從得知,又因她是罪臣之後,他們嫌棄她晦氣。將她的屍身連帶著剛出生不久的嬰童丟去了亂葬崗,黃健如此才得以撿回了她的屍體和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便是如今長大了的小青。
她是聞家的後人,算是唯一的後人了。
而她的那個姥姥,也是當年聞家的家僕,小青母親的奶母。
小青見黃健哭得這樣傷心,還以為是她惹了他生氣傷心。
她哭道:「叔叔,你別生氣了,我走就是了,你不要再哭了。」
小青的聲音卻讓黃健更忍受不住,兩人哭做一團。
黃健後又在這裡待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小青最後也哭累了,倒在他的懷裡睡著了。黃健擦乾了臉上的淚,把人放到了床上之後,便輕手輕腳出了門。
他好生把門鎖上,反覆檢查安全無事之後才放心離開此處。
夜晚漆黑,然方一轉身,肩膀卻被人拍了一下。
黃健大驚,回頭看去。
來人一身夜行黑衣,臉上也被面紗罩著,都快要和夜色融為一體了,黃健根本認不出這人是誰。
此地偏僻,若不有意來尋,豈能碰到,他強做鎮定問道:「是何人?」
那黑衣人也沒有墨跡,不打算跟他賣什麼關頭,直接揭下了面罩。
「竟然是你?!」
黃健見過這人幾面,他是靈惠帝跟前的錦衣衛指揮使,韓企。
黃健心中警鈴大作,問道:「指揮使跟蹤我,何意?是方修讓你跟的?」
這位大昭王朝的第一宦官,此刻在黃健的口中,卻被直呼其名,甚至還是當著錦衣衛指揮使的面。
韓企笑了一聲,道:「黃大人,何故這般大的怨氣。此番找你,是有正事要商,你不必視我為方修走狗。」
「我不必視你為方修走狗。」黃健重複了一番韓企的話,遂冷笑,繼寒聲道:「你們狼狽為奸,司禮監、東廠、錦衣衛,全都上下其手,我黃健何德何能,得你尊稱一聲大人!你此番跟蹤我,究竟是何意!若我哪裡又得罪了你們,要我的命便只管拿去!」
韓企沒有應下他的這話,只是道:「若你真得罪了方修,你斷活不到今日,他們就連太傅也能殺,你嘛......」
「休提太傅!」
黃健怒道,怕驚動了屋子裡頭的小青,只敢低吼,然即便是這樣,卻還是扼住了韓企後頭的話。
韓企果真不再繼續在這件話題上說下去,他啞然道:「黃情為,也就我知曉你的為人,否則,你這脾性,我今日便不同你談了。」
情為,是黃健的字。
他繼續道:「我知道裡頭的那個小女子你看得重要,只你以外那些人販子只是簡簡單單的人販子,然後抓些少男少女,然後賣給富貴人家當孌童嗎?」
「不是這樣?」
韓企沉聲道:「若是這樣,那些人販子哪裡來的這麼大的膽子去做這些事情。京都裡面,人口買賣管得又多嚴格,《大昭律》裡面白紙黑字寫著的,買賣兒童,扒皮抽筋,處極刑。天子腳下,你以為他們為什麼敢去做這些不要命的買賣?我問你,這件事情牽扯過多,你要聽?」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