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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人倒也沒宋霖這樣的血氣方剛,易怒易躁,聽了這話事情始末之後,宋首輔道:「既然你這樣厭惡這個孩子,那便把他送去佛堂修養一段時日,當初是慧空大師說得他有慧根,那便送他那去吧。待他什麼時候會說話了,通人性了,再什麼時候把人接回來吧。」
宋大夫人驚道:「送......送去佛堂?何時。」
宋首輔看了一眼滿身是血的宋喻生,道:「就今日吧,活得過是他的命,活不過,那也是他的命了。」
活得過,是他的命。
活不過,也是他的命。
可是,他身上有血,不得入佛堂啊。
宋大夫人哭道:「他這樣去佛堂,誰會收他!他會死的,你們想要殺了他嗎?!」
宋首輔道:「若他真的這樣愚鈍,那麼世子之位,斷不能到你們大房的頭上,明白嗎?現在年紀小,不見人倒還能瞞著,可將來年歲大了呢?宋家的嫡系子孫之中,不會容許有一個傻子存在。你自己選吧,若你不想當這個世子夫人,無妨,把人留下,留在你這個母親的身邊。」
宋大夫人想要孩子,可宋首輔又道:「你肚子裡頭還有一個孩子,實在沒必要為了他鬧成這樣。」
子孫後輩於他們而言,素來排於家族之後,若子孫會讓家族蒙羞,那寧願沒有這樣的子孫。
宋大夫人最後也放棄了宋喻生。
他們打算去殺了那個麒麟子,那個飽受眾人期待長大的麒麟子,那個本以為能成神仙,最後卻成了痴兒的麒麟子。
說來也算他好運,宋家人,他的祖父祖母,還有他的親生父母,全都放棄了他,可是老天好像發了善心,還沒有放棄於他。
他沒有死在從宋家到寺廟的路上,沒有死在寺廟的門前,因他最後,還是被慧空大師救了下來。
被宋家人丟棄在了寺廟門口之時,他的懷中還抱著那隻,早就已經沒氣了的狗,而他,殘留著最後一口氣,痴痴傻傻地笑著。
一切諸果,皆從因起,一切諸報,皆從業起。
宋喻生的果,全是別人加諸於他的因。是慧空大師在宋喻生出生之時,說了那樣的話,將宋喻生捧著上了雲霄,可也就是那句話,讓宋喻生陷入了萬劫不復之地。若是沒有這句話,宋喻生的愚鈍,或許也沒那麼能讓人不能接受,可就是有了這樣的話,宋喻生的愚鈍,讓人萬萬不能接受。
宋喻生不是因為聰慧而被人稱作神童,他是因為被人稱作神童,而必須成為神童。
神童出生,家世顯赫,他怎麼能是平凡人呢?
宋喻生在寺廟養了近乎兩個月的傷,其間,一直也都是慧空大師親力親為。
或許慧空自己也知道,他曾經那句無心之言,給宋喻生帶了天大的麻煩。
慧空大師知道宋喻生經此一遭,心境必會天翻地覆,他怕他想不明白,自此走上了岔路,於是在他養傷期間,日日在他耳邊誦經念佛,期望他多少能聽進去一二分。
然而慧空大師每日的念經聲只讓宋喻生覺得吵鬧不堪。
有一日,宋喻生養好傷能下床了之後,在一棵菩提樹下,他聽著不遠處傳來的誦經聲,忽就頓悟,也能開口說話了。
他對慧空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大師,我已勘破,能回家了嗎?」
他說的話,實在不像是一個七歲小兒能說出來的話,慧空大師卻認真問道:「你勘破了什麼?」
宋喻生笑了笑,道:「佛曰,不可說。我不能同大師說。」
他勘破了什麼呢?他什麼也沒勘破,諸般業障,他們全說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他不想留在這里再聽慧空的嘮叨了。
但或許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宋喻生就在心里埋下種子,他要逼著自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樣,再也就沒人敢去打死他的狗了。
好在,他終於用了十幾年的時間走到了這樣的地步。
溫楚看著宋喻生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他方才還在說他小時候的事情,怎忽然就不吭聲了呢?她出聲喚了他一兩聲,宋喻生終回了神來,怔怔地看著坐在自己腿上的女子。
他神思好不容易回籠,移開視線看向了前方,他問道:「你說,若一個人改了別人的命,要遭報應嗎?」
他沒有將那些話繼續說下去,他只是想知道,當慧空的一句話,牽扯出了這麼多的事情,要受報應嗎?
溫楚最怕談的便是這些事情,這些玄玄乎乎的東西,若真是要談,能談起三天三夜,口乾舌燥。而且,她也不知道宋喻生是想要聽受報應,還是不受報應呢?若一不小心觸了他的霉頭,到了最後,她肯定也是要倒霉。
她試探性地說道:「這個事情嘛......實在是不好說的。但我覺得呢,只是我覺的啊,若是說這話是好話,卻不小心辦了壞事的話,我覺得他吧......也確實要該承擔一些因果。但若是這樣說的話,好話也不讓說,壞話也不讓說,那我們算命的,乾脆去喝西北風算了。人世間的事情總是有好有壞,也不能把過錯全推說給了算命的人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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