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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去看。」卻在半道被戚英一把抱住,她低聲耳語,「聽話阿姊,暖閣里備了酒菜,陪英英最後說說話吧,不要過去。」
也不知是好奇抑或恐懼占的更多,趙姝毅然拂開肚腹已微凸的人,走過去的時候,認出了地上血肉似是人的耳朵後,她的身子已經開始發起顫來。
走到跟前,還未揭蓋,濃烈的腥臭味就絲絲縷縷地溢了出來。趙姝很小的時候就替人割過疥瘡,看著地上血肉模糊的耳朵鼻子,她強作鎮定,深吸了一口氣後,猛一下揭開了桶蓋……
下一刻,當木桶里被砍斷四肢剝了麵皮的嬴環血肉模糊地扭動了下後,桶蓋落地,就見趙姝哭叫著跌去地上,連滾帶爬地朝門外去。
動作之快,讓戚英都沒能拉住,倒是半道上,被藥性半過的趙戩扯住了腳:「救救我,小樂!這賤婦要殺了父王吶。」
趙戩年輕時算的上是列國勇武翹楚,可偏生就毀在了丹藥上。
趙姝從來習的就是救人之術,她低頭瞧見他口鼻冒白沫的無助模樣,再去瞧一眼灌丹藥的碗盞大小後,便心知大抵是沒救了。
「父王……」她父女二人實則從未在明處紅過臉,除了那致命的寒毒外,回想起趙戩對自己的袒護縱容。趙姝忽然就哭著伏下身去,翻手搭了搭脈後,一下鑽到他懷裡。
趙戩身子劇烈抽搐兩下,已是將死之象。她隨手摸出針砭包,也是沒必要燙了,隔著衣衫撫平了,一氣十餘針下去沒一絲偏的,稍止了丹藥的後勁,便小心避開銀針擁著他後背。
春夜冷寂許久後,在木桶怪異得吱嘎一聲後,已是呼不大進氣的趙戩突然咿呀哽哭起來,一張被丹藥酒色侵蝕的油膩臉上滿是痛苦。
他最後抬手撫了撫趙姝的腦袋,抽搐著口中開始溢出墨綠涎沫,若不堪久病折磨般哀求泣告:「好孩子,送父王一程吧,是阿爹對不起你,你送為父一程!」
他苦求著,全沒了昔日一絲君威。趙姝先是搖頭,哪有什麼死穴。見他實在痛苦,她想到頸後一個位置。在又一波抽搐後,她輕喊了聲:「阿爹。」還是捏著銀椎從他後頸捅了進去。
他右手騰在半空,像是要去撫她臉的姿勢,還來不及說的話凝在漸漸無光的瞳眸里,全身鬆懈下來,肩頭最後抽了抽,右手『嘭』得打在磚地上,大睜著眼就那麼斷了氣。
趙姝將人抱在懷裡,手上尤捏著銀椎,她第一時間掀眼皮掃了眼戚英:「縛母的仇報了,英英,我替她報了仇了。」而後,她湊身貼到趙戩耳畔,極近溫存地囈語兩句,又抱著人晃了晃。
確認了人死透了,她目中呆滯地晃起身,推開韓順的攙扶,握緊了銀椎一步步朝木桶行去。
靠近後,她閉上眼,觸手撫上桶內人勁肉浮凸的血肉,一面含糊道:「不怕,很快就不痛了。」一面順著黏糊糊的肩背撫上後頸處,認準了地方,一椎子又扎了進去。
全不似她猶疑怯懦的性子,這兩下殺人的手法利落乾淨,不曾遲疑停頓,桶內人就和趙戩一樣,幾乎在瞬息間斃命。
『鏜』得脆響,銀椎墜落,但聽得戚英緩聲令道:「送公主屍首歸秦,帶話給羋嫣,想要本宮的首級,就讓秦軍去西川相見。」
言罷,她轉頭跟上趙姝,想要扶時,卻被人躲了開去。
趙姝雙目赤紅著朝前走,背影看起來比韓順更老邁孱弱,她知道今夜是最後一次相見,可此時此地,滿目滿地的血腥臭里,她只不願回頭。
聽得身後腳步急促,她仰靠在殿檐下喘息,背著身說了句:「王妹有身子,切記飲食節制些……還有廉家待我們不薄,你不要再……」
「大王是說宦者羽啊,本宮自會叫他活個天長地久。」戚英扶著薛姬小跑著追出來,二人心有靈犀地前後駐足,她粉面上終泄出一絲哀色,卻灑脫地喊:「公子殊!來日不論怎樣,你若有難,來楚國,本宮……楚宮不會拒你。」
前頭人聽她說完,只是停了瞬,再沒留一句話。戚英遠望空蕩蕩的殿宇,終是支撐不住,晃著身子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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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渾噩噩睡了不知有沒有一個時辰,她回去後第二日天不亮便滿身冷汗的驚醒,就聽得一個眼生小宦徑直撲進寢殿,戰戰兢兢地嚷:「王上,不好了,幽繆王薨逝,新河君拿了楚夫人,已是定罪下獄了。」
「你說什麼?!」一陣天旋地轉地跌下榻去,她和衣朝外奔,一面追問:「她今日不該啟程了嗎,知道定的是什麼罪名?韓翁何在?」
小宦言簡意賅地便將趙穆兕決議將戚英送往咸陽折罪之事說了,恰好宮牆外楚人儀仗離去的聲響隱隱傳入,趙姝腦子裡亂麻一團。瞧見御用的青金寶劍不知被何人擱在窗下,她想起姬顯的話和先前自己被囚別館的事,整個人猶如被魑魅附體了一般,問明了趙穆兕所在後,她提起劍就趕了過去。
餘蔭殿裡,趙穆兕方著人料理了幽繆王后事,正同楚使聿瓴商議夾擊秦人的日子。
趙姝闖進去一見聿瓴那張精明市儈的臉,只以為他們正在謀劃著名如何構陷戚英,便更是坐實了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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