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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尋來的寒毒,雖也有致命的可能性,發作時卻比原本那種輕上許多,表面上看著相似,藥性早已大相庭徑。也就是說,趙王這幾年飲的血,早已沒了延年益壽的功效。
只是鍾情蠱葉出自西域,太過偏門。
解毒之法,非要服了整張蠱葉的人,同身中寒毒的藥人交.合。
且不是一蹴而就,按趙姝體內毒性之深,至少得月余才得解。
不僅解毒男子會眼盲,鍾情蠱葉的厲害,趙如晦也早就從趙姝身上體會到了。
這麼多年,他將殘餘蠱葉藏在隨身的血玉內,砸了又修,只始終不敢陪她同服。
他要還趙歸晉,十幾年來步履維艱,他從一個只有北地荒土的小君,邯鄲朝堂上無權無勢的趙王義子,走到如今勢力遍布燕趙西域,容不得一步錯,他不能失了心智。
可還是出了這麼大的岔子,不僅被秦王孫識破了身份,連籌謀了十餘年的解毒之法,竟也不如所願。
赤紅滾燙的烙鐵又進一寸,趙如晦目帶癲狂地威脅:「你既這麼狠心,還不如我先來毀了她。」
趙姝已經駭得話都說不出了。
烙鐵繼續進了一寸,她的眼皮幾乎已被灼燒著了,千鈞一髮之際,終於聽得嬴無疾開了口:「喪心病狂,你就這般沉迷權勢。」
灼熱頓消,趙如晦收了鐵棒,又恢復了一派悠然謙和的君子風度,得逞般朝著密牢里的人點了點頭,兩步上前,撫了撫趙姝凌亂鬢角,像是什麼也未發生過一樣,溫柔道:「虎符或是書信,小樂,想要他活著,今天日落時分,你帶一樣來給我。」
言罷,不等她應聲,他回身淡然囑了聲:「你們,幫著她,繼續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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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混沌,有人來報是黃昏申末了,趙姝一日未有飲食,也覺不出餓來。
她管不了什麼政局朝野,只是不想看著他受苦。
可一次次以身相制後,她被刑官捆到了主座上,只能睜著眼看這人受刑。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般強硬冷酷之人,明明已是敗了,偏還要負隅頑抗,竟對自個兒周身所遭的皮肉之苦,分毫不覺麼?
也不知是不是夜深時分,密牢幽暗昏昧,刑架上的人已是血肉模糊。
她惘然睜著眼,什麼樣的勸誡都試過了。
在被捆在座椅上之前,她甚至還試過同行刑人相抗,也奪了匕首抵在自己頸側,可一切手段都沒有改變局面的可能性。
密牢里不辨時辰,帶了倒刺的鐵鞭呼嘯來去,心智混沌轟鳴著。
四肢被捆得極緊,掙得血痕浸滿了粗繩,漸漸麻木起來。
她連動一下都不能。
腦子裡念頭亂竄,一忽兒心驚兄長是不是真的要這人的命,一忽兒又莫名酸楚否定,會拿著烙鐵差點刺破她眼睛的人,怎麼會是兄長,該是她認錯了吧?
再後來,連她也沉默下來。
她想過許多種事敗後一方的處境,或死或逐,他們畢竟是同母異父的兄弟,二人又都身世寥落,從前既沒仇怨,就算談不上有血脈的牽絆,生死搏殺也還罷了,何苦要將人折磨成這樣。
她從沒見過真正的酷刑,便只覺著這人該是要丟命了。
可從前那一雙含情溫存的碧眸,卻時不時在喘息忍痛的空隙里,冰冷空洞地盯著她。
從趙如晦離開後,他就再沒應過她一聲。
猶如毒蛇覆骨,只要視線一接觸,她就要避開。
可她不看,卻還是能感受到,他視線里的刻毒控訴。
像是在說——果然如此,她就是一頭餵不熟的狼。
到最後,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抬頭直愣愣地同他對望。
也許,他非是在頑抗,而只是……在用這種方式折磨她。
「咔」得一聲,鐵鞭木質把手斷裂,行刑人似是打累了,惱怒之下,便轉身對另一人說:「時辰不早了,交不出差來也是丟命。不動點真格的,怕是沒個完。」
另一人會意,取了把極薄的匕首去火上燙了燙,這人生得形容猥瑣,說話間細聲細氣倒是個極穩重的性子。他一直在旁觀刑,雖不動手,卻一直負責遞刑具,此刻緩步過去,沉著臉映著火光顯得陰森若鬼魅:「貴人莫怪,我等也是沒了辦法,現下……我每數三聲,就挑你四肢一處經脈,等四肢都廢了,再從手上開始,也還是每三聲,就切你一根指頭……」
還沒靠近,趙姝就似瘋了一樣喊:「孤是天子親封的繒侯!你們不知我的身份,懷安王不敢動我,叫你們主子來,我有話說,你們若敢……」
話音未落,就有一桶摻了藥鹽的冰水兜頭潑向刑架,是防止人昏死和與傷口止血所用。
血污亂發後的碧眸波動了下,除了冷意,望向她的神色里,更添了分複雜。
宦者摸了摸極鋒利的薄刃,似若未聞,根本不去管她的威脅,一邊抻平了受刑人的手,兩指用了巧勁捏在他腕子四周,迫得經脈凸起,繡花一樣,慢慢將鋒刃扎了一點進皮肉里,頓了頓,語調平淡:「我等都是君侯養了十餘年的人,擔的起事,聽說您曾敗過咸陽前三的劍客,何必呢……沒了手腳,您出去了,又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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