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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淏並沒有太用力*七*七*整*理,他指腹捏著她虎口處,將她的手緩緩拉到跟前,而後兩隻手將她手掌攏住,似是安撫般輕拍了拍,語重心長般地徐徐道:「晉陽君號令不了舊晉遺族,他最憂心的便是你這妹妹,怕你坐不穩王位。入邯鄲前,他說……希望我能做他的妹婿。」
「你、你胡說!」趙姝一下抽回手起身,五色流蘇在肩頭晃得厲害,目中滿是驚愕不信。
兄長明明允諾過,不僅會找出寒毒解藥,若等這一切結束,他二人都還活著時,是願同她相守著過一生的。
她同秦王孫……本是降國之際迫於情勢,可如今他還要親手推她去旁人處。
眼中有淚意浮起,卻只是心思稍一轉動,又將這情緒強壓了下去。
「本王也還未有意中人,待秦人離開,你我成,我只守你一個也可……」姬淏將她的一切心緒看在眼底,話音愈緩。
可觀她面上難以置信般的苦厄神色,他忽就覺著一顆心被揉碎,念頭怪異錯亂到連自己也分辨不明。
就止了允諾的話,一把捏過她下頜將人轉過來,眯著眼厲色質問:「你落魄身陷於秦,這一年來,趙如晦可曾來營救接引?公子殊,你就當真執念甚深,偏就對那麼個東西執迷不悟。」
這一番話,由姬淏說出來,實在沒什麼立場,可二人都深陷各自心緒,當局者迷,也都沒覺出來。
趙姝檀口抿作一線,偏開了眼只盯著磚地,這一回,是連對視都願了。好像避開了,就聽不見這人的話了。
他指節收緊了,透著些躁動地在她清瘦光潤的下巴上摩挲起來,言辭也變得尖銳刻毒來:「其實他是去了咸陽的,趙如晦私底下同多少女子有勾連,你不會說全然不知吧,聽說咸陽昌明宮的羋氏……」
「君侯去新河君府第下聘吧。」他看著清瘦,力氣卻不小,趙姝掙不脫,她似陡然變了張臉一樣,深闔了下眼,睜開時,杏目里是一派古井無波還夾了分無奈哀色,一開口,語調里七分漠然三分決絕:「我會向新河君表明立場,助君侯重建晉國。你去告訴他,只要我還活著一日,就請他永遠別想賴了對我說過的話。」
一滴濁淚掛著香粉墜到姬淏手背上,換來微不可查的一記顫動。
就著那滴濁淚,他放輕了動作,從她臉上揩下一層淺紅香粉,露出其下霜雪般的膚質。
咽下多餘的話,姬淏鬆開手,又掛上玩世不恭的笑。他轉頭一挑眉梢:「你的話,我都會轉告晉陽君。不過……」他拉長了音調,突然傾身過去,駭得趙姝略一縮身,他卻只是伸手將她發間五色流蘇的發釵拔去,很快又退了回去,端坐著甩玩:「不過我對小姐非是無意,為了那位,今後你便少不得要同我虛以委蛇,小姐貌若靈雲,比天邊霞色更艷,比這五色石更奪目,哎!難道,你就不怕本王假戲真做了?」
言罷,他目色灼熱地側首,眼波流轉著,將熱切目光又黏去她周身。
見她是無意再留了,便逕自放了筷取過青銅酒尊,對著尊直接飲起來。
一面飲時,他支肘撐頰,歪著頭,一副笑意盈盈又志在必得的模樣。
趙姝立在他跟前思量,對著那些誇讚的屁話只作未聞。待這人都飲了半壺了,她理清了思緒,轉頭睥睨著這位空有侯爵封地,實則同她一樣的傀儡,她便如從前男裝要唬人時一樣,自覺淡漠又威嚴地說:「你敢嗎?」
卻只是她自個兒覺著,本就是偏稚氣軟糯的外相,今日被蘭溪這一番杏裙蕊黃的裝扮,拔了五色石流蘇後,單只綰了對素淡垂鬟,外加她唬人的本事實在欠缺,這三個字一出口,便直如哪家未及笄的小娘子在同家人置氣。
姬淏先是瞧得一愣,繼而竟是低頭悶笑起來,似是遇著了什麼極為可笑的事一樣。
酒意上來,他笑得岔了氣,痛苦萬分地咳了起來,即便是這樣,這人還是像遇了個天大的笑話般,止不住地抽著氣地笑。
一時間,這喘不上氣的咳嗆醉態,只叫人覺著有些可憐起來。前一刻還橫眉冷對的趙姝立馬順著醫者的直覺,以為他是嗆了食物了,她本能地要上前去替他拍順氣,拳掌剛準備好,就見姬淏急喘了口,知他無礙,趙姝頓足,看瘋子一樣地看著他。
心道這懷安王可真是個怪人,這麼多年不見,怕是不得勢又有妄想,竟把人活活給折騰得有了瘋病了。
也不知兄長用這人作幌子招攬舊晉遺族人心,會不會出岔子?
原本到新河君府上,順利得過分的一程,頃刻消弭在對懷安王的疑慮里。
自從知道趙如晦想要挑唆羋氏引起秦人內亂,好擁立舊晉傀儡統攝趙國後,她幾乎日日都要夢魘,倒把心性歷練出來,甚至於也不在乎何時能見著他了。
她從來無法控制他的心念,亦從不敢奢望同他白首,可有一點,事涉生死,她絕不容自己有丁點鬆懈。
在這世上,她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人皆會傷她害她利用她,唯有趙如晦不會。
這麼想來,再看向姬淏時,便帶上了三分同情不忍,看著他笑倒在案上,趙姝不由得想,在喪母又寒毒發作的時日裡,幸而她有阿兄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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