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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孫, 不是說只來了五千騎兵,如何商量也不曾秦軍直接開拔邯鄲城北了!老夫看你, 沒法與宗周天下人交代吧。」在場諸人, 如今趙戩癱在地上狀若癲痴, 也唯有新河君趙穆兕替他暫開這個口, 老者臉上俱是怒容, 擲地有聲,沒有絲毫退讓怯意。
恰有一隊來接管宮室的秦兵同趙宮侍衛一同闖入, 場面頓時劍拔弩張起來。
就在眾人吊著一顆心捏緊拳頭時, 嬴無疾卻緩步走到趙穆兕跟前,竟是朝他揖了一個晚輩禮,他含笑反問:「老大人可再去查探, 北山牽制趙軍的哪裡是秦人, 既說是渾源城來的, 不會是趙國又起了流民?」
這是他早就埋布在趙東的, 平日散作各色百姓商行混跡各城, 就等著此時威懾之用,倒也不可能真同趙國王軍血戰。
聽他這麼說, 在場稍有頭腦的人便都明白了意圖,敲山震虎,秦人這是多做了準備,倒並非是要滅他們,就只為這一次廢立能順利進行。
思及此,幾名耆老一面慨嘆秦王孫擅謀,一面將打量的視線暗暗掃過太子殊。
他們多麼希望渾源的人也有太子殊的一份,即便將來受秦掣肘,跟著新君也還能有所作為,也少些割城讓地的事。
入宮的這三百精騎都是有爵祿的,此刻同宮內侍衛一道進來,雖氣勢懾人,卻次序井然,同趙宮侍衛的慌亂對比鮮明,領頭的手握寒芒刺目的寬刀對峙時,還不忘同幾名耆老執禮告罪。
見此情景,跟著趙穆兕的幾個人再不做他想,各自告退去為祭祀御極的儀典和聯絡百官的事宜做預備了。
而趙姝在離去前,經過田氏身側時,對方抱著昏睡的幼子,美目懇切地低聲說:「姝兒,母親知你是天底下最最良善的孩子,御極前這幾日你可得留心,邯鄲城遠不止表面的這些派系,就連我…你田大伯伯死後…朝臣中也是還有幾個死侍家臣的。」
說到田震,田氏目光一黯,作勢好像想要去觸趙姝的手卻又到底沒有,只嘆了口氣:「不管你信不信,你田大伯伯說的話……也是得我的首肯的……」
「母后。」趙姝看了眼她懷裡的男孩,同自己整整差了十五歲,自古廢長立幼,史冊里,長子沒一個能善終,她無暇再同田氏糾纏,也不想再聽她再像小時候一樣溫言騙她。
趙姝轉頭正視田氏那張清艷和善的臉,她探手要去摸一摸那男孩的脈,便果然見對方目中淌過刻骨的怨憤防備。
她沒有讓著她,而是偏執地拉出稚子的手腕,搭在脈上,在對方發作前,朝她說:「安神藥的湯劑灌得太多,得儘快服解藥,阿弟年歲太小,遲了恐要傷腦子。」
還不待她回頭吩咐,嬴無疾手下的將官立刻道:「來人,即刻請醫官去煎方。」
她有些訥訥地回頭覷他一眼,但見嬴無疾目色染笑地望著自己時,倒是心裡一悚,有些不自在地回過頭,朝田氏最後丟了句:「請母親再於趙宮待兩日,待此間事畢,孤會遣人,送你們回齊國。」
直到她拋出這一句,田氏才徹底拋去偽裝,目色震動到失語,抱孩子的兩手顫著,一直到趙姝他們走遠了,她猶是在重複著:「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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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下午到黃昏,周使領著人召集邯鄲大小官員,廢立旨意下達各處舉城譁然。而趙姝則由新河君陪著,先去了城東南的祖廟告謁祭拜,又親去了幾個守城軍官府上,一直奔走忙碌到戌末天黑時分,她帶著兵闖進了與廉氏有世仇的幾家府上,在判斷出對方仍沒有*七*七*整*理投靠的誠意後,頒旨將其中兩家族誅。
械鬥結束,因考慮貴胄世家的顏面,當宮內宦者端著幾十個雕刻精美的木盤,賜鴆酒時,兩家府第內哭聲震天。
她端坐著正堂楠木嵌金的交椅,腹內翻湧兩手止不住得要抖。
廳堂里原本烏鴉鴉跪滿的貴胄親眷們開始在堂外亂起來,有男子反抗奔逃間,被執刑者一刀砍去了半邊身子……
趙姝看不下去,騰得起身就朝連廊後院奔去,奉命護著她的一隊親位邁著整齊步子一併跟了她過去。
兩步奔到苑囿,靠著一處假山,她再也忍不了扶著山石『哇』得吐了個天昏地暗。
等趙穆兕從另一家過來迎,進門問時,衛隊長如實稟告,就見新河君的臉色陡然變得萬分難看起來。
老者面前恰有個正噯噯哭泣的四五歲的小公子,男童頭上用紅繩扎了兩個沖天辮,身上華貴不俗的藕黃袍子半邊都是血,也不知是他那個叔伯父兄的。
世家之家多有來往,這孩子正巧還去新河君府上吃過茶點,認得新河君趙穆兕。
趙穆兕一把揮開這擋路的奶娃娃,看了看四處亂糟糟的環境,口中略帶了絲焦急:「這府囿半個時辰也走不完,太子年輕仁善,怎容得他亂走,快去尋回來。」
衛隊長自不會獨自承下新河君遷怒,只好把太子殊拖延猶豫以至這家家奴起亂的事說了,這才到現下都沒料理乾淨。
等趙穆兕在後苑偏屋旁尋到趙姝時,竟見方才外堂里的奶娃娃縮在趙姝懷裡,一個婦人自刎在旁邊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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