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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方甫一會面,就見秦王孫面目肅然凝重,也不忌諱,只同姬樵說話,他想請周人暫些兵力南下,替秦國暫時鎮一鎮楚國。
「此番匈奴二十萬控弦繞邊,倘九原守不住,絕非秦一國所失,而使異族知我列國內鬥不合,將來北地之趙燕首當其衝,皆有可能受擾,對這天下生民貽害無窮。楚國近有不臣之心,本君請天子出兵,意在震懾,便是有難,只消調二三萬周軍就夠了。」
他神情說的上難看,把趙王后這邊的人扔在一旁,只有個小將上前,交了義軍駐地的攻防圖給趙人。
王孫疾在外之風雅謙和,是諸國皆知的,今日作派算是稀奇。
田震在旁鬍子拉碴地擰著眉,他上月剛過了五旬大壽,是在場諸人年歲最長的一個。
看了片刻,主座的姬樵神色也不好,田震才拿起叛亂義軍的布防圖,口中忍不住不陰不陽地哼了句:「不臣之心嘛,恐怕有人比楚蠻子更甚吶,老話說的好嘛,那什麼,天作孽,猶可恕哎!」
田震生得異常肥碩,坐著時幾乎把半邊短榻撐滿了,或因貪吃能吃,他嗓門嘹亮又比尋常男子要粗獷許多,即便是隨口發牢騷的話,也好比軍號一樣,頓時傳遍帳內外。
「田大伯伯!」趙姝的馬跑得慢些,她一拴牢馬就聽見田震最末那半句聒噪,一掀帳簾語調帶了三分欣快:「自作孽不可活,大伯伯還恁喜歡罵人。」
廉家被滅族的時候,田震算是幫著求過情,他雖是王后庶兄,因年輕時與廉老將軍一同帶過多次兵,即便立場不同,行伍之人出生入死的情誼還是有幾分真心在的。
從前廉家與後黨尚和平時,因廉家有兩個蜀中來的名廚,田震常到廉老將軍家中騙吃騙喝,也算是看著趙姝長大的。
時至今日,趙姝都只把廉家的仇記在趙戩頭上,今日又有姬樵在,是以她那一聲『田大伯伯』喚得自然熟稔,一如往昔。
「殊兒?真是殊兒來了。」田震氣勢頓止,他捏著布防圖,一張粗糙胖臉上眼睛瞪得圓圓的,竟是結巴著立起身,怔愣片刻後便頗為尷尬地笑了笑:「公、公子原來當真在秦人軍中嘛。」
趙姝沒聽見嬴無疾與姬樵的對話,闊別近一年,她只是覺著這聲公子親切,一時有些感慨。她見姬樵只是溫和地朝自己點點頭,並無抽身理會自己的意思後,遂步伐輕快地兩步跑到田震跟前。
廉老將軍嚴厲,田震率性不羈,即便本事年歲差上許多,在吃肉喝酒這樁事上,他兩個勉強也算是忘年交了。
不同的是,田震雖胖碩,可劍術堪稱燕趙一絕。十年前,他曾在軍中編練改裝騎兵,後來此陣法傳遍燕趙秦三國,竟能抵擋匈奴鐵騎,名噪北地。
趙姝十一二歲的時候,便常愛帶著田震去酒肆武場,她那時候得意的很,總覺著自個兒少年英雄,連這般厲害的老將軍都能收服。
這等事如今想來,荒誕堪過黃粱一夢。
她不知怎麼開腔,遂只是朝對方憨憨一笑。
這一笑,竟讓田震紅了眼,他用力聳了下濃眉,慨嘆道:「公子清減至此,老田我有愧。」
然而趙王受王后慫恿,要置趙姝於死地的事,田震也是知道的,他平生只會用兵,不擅政務,也不可能真的為了區區一個公子殊與王后反目。
思及此,田震垂頭苦惱眨眼,恰好邊上那兩個為了入楚派兵多少之事爭執起來,他脖子一耿,凶神惡煞地問了句:「公子,你在咸陽,這……小子可有欺你?!」
他咋咋舌,橫眉怒目地略去了幾個對王孫疾容貌的謾罵詆毀的難聽話。
趙姝怔忪了瞬,在那些亂糟糟的畫面浮上腦子之前,急忙搖頭否認。
因是周秦爭論對楚防禦之事,反將那些趙國流民擱置一邊,姬樵看出田震的不耐反感,遂讓底下人領著他們先去用膳。
見一時也挨不著大舅父的邊,趙姝也想問問邯鄲的情況,遂同田震一併先離帳用膳。
人才走遠,田震罵罵咧咧的嗓門依稀又傳了回去:「這幫放馬的西戎龜孫,定是在咸陽拘著你,公子這身量怎還是這麼點,這少年人長身子的時節,耽擱了耽擱了哎!」
待他聲音徹底聽不見了,姬樵卸下面上怒意,換上幾分憂慮,他起身揮退了所有僕役,轉過身來,不確定地問:「田震可並非面上這般好對付,就在這趙西之地,王孫覺著,他真能被流民拖住,再被你我穩中捉鱉?」
嬴無疾頓了片刻,他轉頭目色悠遠地看了眼那二人離去的方向,意味不明地緩聲道:「田老將軍信不過你我,可他不會懷疑小殊。」
他起身去與姬樵倒漿,身後姬樵拿著合圍趙軍的布防圖,口中連說了兩回:「那便好。」而他狹長鳳目卻暗自幽深若針地盯著王孫疾的後背。
第64章 大捷2
本來周秦二國就是來助趙人平叛而至的, 名義上也還未與趙王后撕破臉面,又因了趙姝的關系,姬樵索性令人擺下了酒宴。
擺宴的主人未至,趙姝就同她的田大伯伯喝了個半醉。
私下裡, 田震沒半點將官的架勢, 說起話粗豪磊落, 也不會繞多少彎子。兩個人俱盯著桌上最大的一盤炙肉動筷子,從趙王后七年前親修太子府說到平城之戰時趙王的誤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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