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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背影映著夕陽山色,這一幕盡數落在了蟄伏在後的趙如晦眼裡,他瞳眸清冷,攥緊的掌心裡卻有鮮血慢慢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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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孫言出必行,後頭一連五日,趙姝果然都能在咸陽內外出入自由。
五月廿七這日,她帶著幕笠入了北市一家食肆雅間,與外祖派來的死士接洽,收下了對方給的勘驗文書。
出逃入周的計劃,就定在秦王孫的加冠禮兼誓師會上。
那日桃林回去,冷靜下來的趙姝獨自深想了一整夜。
這一回,她選擇不信兄長的說辭。
入趙平叛這樣的大事,又事涉秦燕齊趙四國,一旦再多一方勢力突然宮變,那絕非是紙上談兵的籌謀篤定,即便是再有經驗的老將,在這等生死存歿的對決里,又有何人能料定結局。
一旦事敗,怕就要死無全屍之地。
想到那人對待仇敵的手段,她就禁不住得渾身悚然。
她承擔不起將事情辦砸的後果,也打心底里覺著兄長的權勢欲求該收一收了,她不想他牽涉在這四國的勾斗里。
是以,在隱瞞了一切的情況下,趙姝偷偷接洽了周人。
原本死士得了周王的令,是要護衛她一道出關的,可她以中毒相脅,告訴他們只有晉陽君趙如晦才有制出解藥的可能。
經她好一番言辭懇切地逼迫辯論,死士頭目才終於點頭,將勘驗文書及出關線路直接交了趙姝保管,屆時誓師那日,她先自混出咸陽,秦人入趙要以她作傀儡,必然就會急迫去追,到時候,死士頭目會趁亂直接將兄長帶出。
趙姝同他們商定,無論是用何種手段將人帶出,不傷性命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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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六月初三一早,天還沒亮透,嬴無疾就穿著儲君的玄色袞服,束起了發特意過來與她又叮囑了幾句,大軍會在午時出發,到時候他們會直接在軍中相見。
趙姝假作還沒睡醒的樣子,隨口應了兩聲,聽著來人徹底走遠後,她一骨碌從榻上翻坐起身,竟是連男裝都已穿好了。
她兩下貼好易容,閒庭信步般地走到奇賈曼的院落。恰好柳娘同帕麗斯起的早,亦在外間整裝,同她們招呼一聲,她快步就進了內室。
她們是一併要去趙國的,趙姝問著這一點,行前才特意來一回,以防趙如晦真的沒能走成。
她將新月墜子塞到奇賈曼手里,囑她不要對任何人說起,叫她若在邯鄲見了長子,便將這墜子交了他。若是沒見著時,就收了自個兒帶著玩兒。
因是這一去,這一世都未必歸的。苑囿里的動物們包括那隻大野兔,她都託了醫署里一位心善靠譜的耆老,那位耆老比老秦王的輩分還高些,是她上回與羋嫣治腰疾時結緣,雖早已淡出宮闈紛爭,倘或王孫疾真的被困邯鄲,覆巢之下勢必無有完卵,那位耆老屆時也可順勢收了它們。
一切料理妥當,天幕微明,想著咸陽西畔祖廟裡的第一重的祭天禮也該上演了,她兩袖空空,狀似無意地閒逛苑囿,便見小茹果然急匆匆地過來傳話,見了她鬆了口氣道:「姑娘倒正巧不必換裝,渭陽公主著人傳令了,非要您現下過去,說要與您踐行呢。」
狀似苦惱地躊躇了番,趙姝甩袖無奈:「不礙事,我去一趟不會耽擱。」
她最後眷戀地摸了摸趴在腳邊的兔子,這一去,就再沒回來。
……
三個時辰後,距離午時出征僅有半個時辰不到了。
趙姝失蹤的消息,最先傳到了昌明宮,大乙跪在自家主上跟前,在對方溫煦的視線里,依舊堅持:「國師料事如神,那豎子絕不堪用,刺客已在路上,主君您也該記著大業……」
話未說完,一道寒芒划過,鮮血噴灑,大乙捂著喉嚨不敢置信地指著對方,張著嘴時已然說不出一字來。
「阿丑,你出來收拾了。」趙如晦起身,面不改色地越過地上抽動的人,對樑上一個獨眼的女子輕喚,「傳書出去,將函谷關內外的暗線都啟用了,小樂還不能死。」
名喚阿丑的少女自樑上躍下,她似是比她的主子還要淡漠無情,只是點了點頭,沒有一句廢話地回道:「主君去見羋夫人,阿丑在東偏門備馬候您。」
二刻後,雍國夫人羋嫣禁了女兒渭陽的足,而偏門外駿馬二騎絕塵朝東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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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趙姝自腳店換了一身灰撲撲的村婦裙衫出來,正要準備過潼關。
與死士約好的是函谷關,說是有人接應,可她偏要在先前岔路時朝北去黃河,便到了與函谷關相距百里外的潼關。
潼關外人煙稀少,雖多盜匪,卻也有許多列國官軍管不到的地方。只需順著黃河東去,沒有意外的話,五六日裡,她就能到洛邑的西城門了。當面見了外祖,即便周洛式微,只要還是天下共主,就一切好說。
不是不信那些死士,只是她在王孫疾身邊,耳濡目染了太多陰謀陽謀。
路還是自己走最穩妥,她腰跨寶劍,又作村婦裝扮,瞧著是身無長物的模樣,一路心驚膽戰奔襲三百里,想來出了潼關,就該無事了。
驗過出關文書,上頭寫的是行商採買,雖則守關士卒依然對她報以古怪探究的目光,但終也是無驚無險的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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