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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一雙虎目朝她比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又用口型說了聲『晉陽君已入秦』後,便揮手示意她退後,不必多管。
趙姝同大乙也相識多年,雖知他身手,也不免擔心江水湍急,只是她做不了什麼,也就抱著兔子假作無事發生一般,緩步朝另一側而去。
四下無人,就要借著月色打開蠟塑的方棱木塊時,她耳畔一動,依稀間怎麼就覺著江面上有動靜。
是從大乙藏身的另一邊方向傳來的,驚乍之事今日實多,她心有所感,就快步朝另一頭走去,一面往漆黑冰冷的江面上看去。
就覺著兩船之間的水面上,隱隱約約有什麼東西在掙扎撲騰。
就借著兔兒燈倒映在水面上的一點流轉波瀾的火光,她的眼睛慢慢適應起黑暗。
勞神細看的檔口,那一攏水花里突然揚起只人手來!
再凝神一瞧……
竟是個落水的小姑娘!
兩座畫舫上不知何時,皆好像變的空無一人了般,尋不到一個能施援的。
看那撲騰的模樣,已經是溺水了,人命關天,來不及去喊人,趙姝頃刻收起方才一切情緒,肅目綁好絛子丟下兔子,攀到船板上,嘭得一下就跳進了水裡。
從冰冷水面冒頭的時候,她還是禁不住被冷得重重倒抽了口涼氣,差點沒被直接凍暈過去。
聽的身後大乙游過來,她忙克制住苦色,回頭朝他比了個退後的手勢,大乙掀眼皮漠然看了她一眼後,浮著水就又貼回了艙壁。
趙姝水性極好,只是日久生疏,她適應了下湍急冰寒的江水,而後深吸一口氣,看準了方向後,腦袋埋下去拼了命的就朝那處遊了過去。
當她費了吃奶的勁,將那女子從水裡托起,就要用反勾的姿勢將人再原路拖回去時,卻愕然發現,兩艘船竟似都遠了許多。
她蹙眉想了想,定下神來,只得先除了少女吸了水後沉重繁複的宮裝外襖。
動作間,氣力漸失,趙姝回頭,卻能瞧見兩艘船此時,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遠離。
她心底暗罵了聲,亦有些天人交戰起來,胳膊里的女孩明顯是一點都不會水性的,而另一側,卻是八成不會對她見死不救的大乙。
她不能叫他們暴露涉險,她該放手自己游回去。
躊躇著試著鬆了兩回手,她對著黑影淵深的荒寂水面低呵了聲,一隻手仍舊穩穩橫在對方頸項前,從她胸前腋下牢牢穿過,不管不顧地就順流朝王孫府的船遊了過去。
即便是順流,果不其然,她刨水的速度又如何趕得上畫舫的船速,眼看著就要靠近了,那船卻總是快上一分。
氣力漸漸流逝,她卻只是不甘得維持著攬著人的僵硬姿勢,不願放手。
這一幕,亦落在了推窗來看的嬴無疾眼裡。
啞侍得了吩咐都未曾出來過,他亦是偶然聽得野兔啾啾嘶鳴的奇異怪聲,才推窗去看的。
起初男人眼底是不屑僵冷,想著此女真是自己的克星,好在今日算計不過只是報私仇,不是什麼緊要的大事。
就這麼冷眼瞧著她一路拖人跟著,看出那愈發脫力落後的模樣時,男人不禁嗤笑,笑她的不自量力,看戲似地等著趙姝將人丟下。
可是,片刻後,船行愈急,眼看著兩個人都要被江水淹沒,可她依舊未曾放手時,他的嗤笑頓住,指節死死攀進窗框裡,直到入木三分後,遂泄氣般地快步飛身下去,朝艙底人重敲了兩下暗號,就不再拖延,游魚般一個猛子扎進了江水裡。
待嬴無疾將落水女子托上船頭甲板,示意啞侍施救後,他回身立在船舷側,就這麼冷眼瞧著落在後頭的趙姝一點點掙命般地勉強跟著。
他滿身浸水,意態悠閒,分明還有餘力,卻就是這麼看著她自個兒游,甚至也沒吩咐扎錨停船。
等趙姝費了吃奶了力被啞侍拉上船,抖著身子趴在一旁咳嗆著嘔出腹內水草時,他緩步過去,單膝跪在她跟前,笑不達眼底地看著她狼狽咳喘的模樣。
她一面咳嗽看怪物般地怒視他,才要退開些時,就聽男人古怪一笑,謙和道:「此番真要多謝趙質子了,否則本君未必能及時救下吾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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髮絲水淋淋得黏過半張臉,趙姝趴著撐起身子轉過頭,圓圓的杏眸露出看鬼似的神色。
她……她方才差點搭上自己的命救下的人,竟然是渭陽公主!就是那個霸道殘忍,還只是因著自己一些朦朧飄渺的嫉恨,就設計將英英送到昌明宮去的那個渭陽公主麼!
她費力起身靠坐之際,嬴無疾暗諷完她,就已然雲淡風輕地移步過去,男人立在不遠處,周身滴著水,冷風過時渾然不覺的,就這麼不言不語地瞧著兩個啞侍對渭陽施救。
少女吐出一大口水醒轉的瞬間,就見嬴無疾立刻俯身要去扶她,一張寒冰似的俊臉上既心疼又憤怒,他責道:「不是讓你在宮禮學禮儀待嫁,怎麼跑到這終南來,還差點丟了命!」
渭陽將將醒轉,自是一臉茫然得任由他苛責。
可這場面落在趙姝眼裡時,她將今夜裡瑣碎所見一一回想,猛然間靈台清明,愕然抬頭看向眼前這對狀似親和無間的兄妹時,不覺後背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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