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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翼,秦王第四子,母為齊王長姊,軍功卓著,頗受秦王器重。
此人,亦是當日趙人入城時,傳令擊殺他們之人。
趙姝自不清楚秦國內政,她並不知道嬴翼因滅周的主張受斥而嫉恨自己,只以為此人氣勢洶洶,此刻依舊是來除掉自己的。
大病初癒,前塵如幻。
她卻異常敏銳地覺出,再前一步便是生死一線,指節握緊。
公子翼同那人不一樣,此人要的,可不單單是她一人性命。
嬴翼瞪著眼望了會兒她,長髯一抖,忽而哈哈朗笑:「來啊,擺桌賜酒,本公子要與趙太子共飲。」
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她一臉病容,看來今日未必能善了了。
……
青銅瑞獸的香爐里,有裊裊爐煙升起。
是檀木的香氣,煙霞流雲般從四面獸口逸出,雲霞後嬴無疾垂髮散綰,右手三指一個劈撮,琴音若山泉傾瀉。
公子世無雙。
他心裡卻在想……祖父到底何時能廢了王叔。
忽而成戊火急火燎地小跑進來,帷幔還未過,他便喊:「大事不好王孫!公子翼同質子飲酒,飲著飲著驟然發作起來,如今將人捆在了湖邊豁口!」
琴音驟止。
採石場他埋了暗人,對那處地勢也極為熟悉。四周荒野峭壁,僅有的一條羊腸小道日夜精兵守衛,可以說,是比咸陽死牢更不可能脫逃之地。
尤其是那處冬日苦寒,湖邊山坳的地勢聚作一風口,即便是無風的日子,那處亦風聲不止,而今臘月裡頭,那疾風力道之大,直能吹入人心肺裡頭去。
他豁然起身,踱了兩步後,便令成戊將當時狀況細說。
原來老秦王生母只是周室滕妾的一個婢女,按原來的輩分,倒的確與趙姝是平輩。後來秦國漸強,周天子曾主動修書,將那婢女認作義妹,改了宗周譜系。
這事兒,嬴無疾輩分低,是頭一回聽聞。
據說公子翼就是利用這一點,口舌間將太子殊繞了進去。
「王孫,小的來時,便聽質子的狀況不大好了。」
成戊小心提醒,眼珠子滴溜溜地去瞄自家王孫的神色。
那夜……隔著窗戶紙,他明明白白地瞧得清楚,兩個人先是面額偎貼,繼而竟交纏到桌案上去了。
而後王孫發怒,讓他將人罰去採石場。
當時趙太子面容驚恐哀戚,兩頰似還有紅痕。
便是用腳趾頭想,成戊都能猜出是發生了何事。
萬萬沒想到啊,他家王孫竟還有這等癖好。
正想入非非間,但見嬴無疾又坐回長塌,神色莫測道:「趙太子的命如今還得留,你去請母親出面,記得把方才王叔說的話,一字不漏地告訴她。」說罷,竟又開始撫起琴來。
成戊心裡腹誹,也不好說什麼,當下急急便去了。
一個時辰後,他便領著飛鴿小箋回來復命:「公子翼去了,只說罰質子立到明早。」
嬴無疾只淡淡應了聲「哦」,看了下更漏剛指向申初,他斥退還要多話的成戊,徑直往書屋去了。
成戊裹緊袍子立在外頭,抱著劍卻是焦躁若鍋灶上的螞蟻。
一個念頭不可遏制地在心底來回碾壓——看趙太子那身板,今夜怕是熬不過,可王孫有如此癖好,那往後沒了趙太子,自己豈不危矣!
一炷香後。
成戊還在廊下抬手撫摸自己尚算過得去的臉,糾結著今後該如何自保之際,一道欣長人影突然從他身側跨過。
「王、王孫?」
嬴無疾發冠整肅,頭也不回地令道:「將赤驥牽來,去城北!」
第5章 將她抗走
赤驥當空長嘶,在出城狂奔了二十里後,終於一騎絕塵甩開了王孫府其餘人馬。
嬴無疾勒韁停馬,揮退惴惴趕來的屬吏,在一處避風地拴好赤驥,轉頭神色冰冷地看向不遠處山坳里的刑場。
即便來此之人皆是大逆重犯,有犯錯時,也多在石場中間那處刑台處置,山坳里那處,若有人被捆了去,便鮮少有活著回來的。
此刻,一道纖弱身影,僅著粗灰麻料的裡衣,雙手被縛捆於山崖邊的鐵環里,就那麼立著,衣衫透濕。
兩個看守,應當是聽了令,正從冰湖裡頭舀了水,接連不斷地朝趙姝身上潑。
每潑一次,他就見她痛苦吐息,身子抖到痙攣一般。
嬴無疾就駐足看了會兒,便明白王叔是還要這人的性命了。
他心底暗嘲,王叔真是愈發沉不住氣了。而眼前這位,又能屢次被他那魯莽王叔繞進去,真真是個無用的廢物。
望著趙姝被冰水包裹的身子,他甚至覺著有些不真實起來。
當年他同生母流亡趙國,被這小公子買下。那時這人是何等的驕縱貴氣,每每出行皆是前呼後擁,她是個頗愛笑的人,眼睛裡時常像蘊著三春朝陽般熱烈明艷。
起初她將他囿於庭院,衣食皆是華服珍饈,她似是一直透過他在瞧什麼人,侍從們在私底下喊他「嬖臣」,連那分桃斷袖的美稱都不屑。
後來有兩個門客,意圖辱他阿娘,那兩個暴徒還為了投主人所好,起了蒼朮、黃滕之名,他那時也才十六歲,將那兩人生生剖心而死。而自那以後,趙姝便厭了他,而底下那些人仆隨主便,他身上新傷舊傷再沒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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