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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竟就繞過門口那人,走了,順手連殿門都替我關上了。

  我聽趙王那話里話外的意思,是給我這個新出爐的太后送面首來了?這青天白日的,他也太大膽了吧?也不怕齊晟氣得從皇陵里爬出來?

  門口男人伸手摘下了兜帽,緩緩抬起頭來,露出硬朗深邃的五官。他衝著我咧嘴一樂,低聲問道:“芃芃,你總算是成了太后,可是如願了?”

  我猛地坐起身來,驚愕地看向他,說不出話來。

  他又笑著問我:“這可算是個驚喜?”

  我愣愣地坐了許久,直到眼前的事物都看得模糊起來,這才回過神來,點頭道:“驚喜,真是驚喜。”

  他卻笑得越發燦爛起來。

  我又說道:“齊晟,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送你一個驚喜,好不好?”

  齊晟很是意外地挑了挑眉,問:“什麼驚喜?”

  我也沖他咧嘴笑了笑,答道:“太后……懷孕了。”

  (正文完)

  番外:齊葩

  陽春三月,花開得嬌,葉展得嫩,又有暖風拂柳,彩蝶戲蕊,正是一片大好春光。

  我坐在御花園的堆秀山下,心思卻早已是隨著那春風越過了高高的宮牆。這樣的時節最應該去外面走一走的,看看青的山,綠的水,還有那泛舟湖上的嬌俏少女。一山一水,一舟一人,入目之處皆是風景。

  對面,永康郡主不緊不慢地拍打著美人扇,柔聲說道:“要我說右翎衛將軍薛揚最好,英姿颯慡,氣宇軒昂,當得上是少年英雄!你說是不是,小姑姑?”

  我應付地點點頭:“嗯,不錯,不錯。”

  興平公主聞言撇了撇嘴,道:“不過是一介武夫,我倒覺得還是新晉的翰林院學士柳文原更好,俊眉秀目,溫文爾雅,那才是真正的人中龍鳳,玉樹蘭芝。你說是不是,小姑姑?”

  我又點頭,“嗯,言之有理,有理。”

  靜樂郡主一聽卻又不同意了,扯著我的衣袖叫道:“小姨,小姨,你別聽她們兩個的,這都是以貌取人的主,我爹早就說了,坐言起行,頂天立地,這樣才是真正的好男兒!就比如吏部的那個范如是,那才是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

  我想想她說得也有道理,不由又點了點頭,“嗯,倒是也對,也對。”

  誰也不想得罪的下場就是誰都得罪了,這幾個人團團圍住了我,這個叫“小姑姑”,那個喊“小姨”,七嘴八舌地指責我沒有立場。

  興平公主義憤填膺地說道:“小姑姑,這可是給你挑駙馬,你自己都沒個主意,瞅著哪個都覺得好,還叫咱們怎麼幫你?”

  永康郡主不計前嫌地在一旁幫腔,“小姑姑太花心了,做人不該這般三心二意!”

  靜樂郡主忙著點頭,“就是,就是!”

  剛剛還吵成一團的幾個人,竟然這麼快就統一戰線,一致對外了!

  母親說得果然沒錯,女人就是立場最不堅定的物種。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群年紀比我小不多少,輩分上卻足足低了一輩的公主、郡主們,那原本就被太陽曬得有些暈乎的腦袋,更大更沉了。

  鎖香站在一旁給我猛使眼色。

  我忙用手摁住了自己的太陽穴,嬌弱無力地叫道:“哎呀,頭好暈啊。”

  話未說完,鎖香就已經很熟練地站到了位,於是我放心的一翻雙眼,一下子“暈”倒在了鎖香的懷裡。

  鎖香立刻十分配合地高聲急呼道:“公主,公主,您這是怎麼了?快來人啊,公主暈倒了,快把公主扶到陰涼處躺一趟!”

  一陣慌亂之後,我被人抬進瞭望梅軒,安置在了軟榻之上。就聽得鎖香安慰跟過來的幾個公主郡主道:“請各位公主、郡主不用驚慌,我們公主這是舊疾了,靜一靜,躺一躺就好了,不礙事的。”

  我繼續裝著暈,心中大為欣慰,暗道鎖香這丫頭果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永康、靜樂幾個像是被我這模樣嚇住了,又低聲問了鎖香幾句,這才都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我偷偷地睜開了眼,看鎖香連門都關上了,忍不住長長地吐了口氣出來,骨碌一下子從軟榻上坐起身來,叫道:“快給我倒杯水來喝吧,要渴死我了!”

  鎖香趕緊倒了杯茶水來,見我一口氣喝了整整一杯,忍不住抿著嘴偷笑道:“長公主總是不記得改,要是叫瑋元長公主看到您這樣喝茶,少不得又要教育您的。”

  我生生地打了個冷戰,手一抖,差點沒把茶杯給扔了,連忙斥責鎖香道:“小孩子快別亂說話,趕緊呸幾口!”

  瑋元長公主是我的大姐,照當今母親的話說,她這個大女兒小時候也是個可愛討喜的孩子,可自從嫁了人就大變了個樣,恨不得把自己當公主道德楷模,行為準則,走哪都要端著公主的派,實在是不討人喜歡了。

  瑋元長公主見了我往往都是用同一句話開頭:“你自小不在宮裡,都被母后和父親給慣壞了,哪裡還有個大國公主的樣子……”

  接下來三句話里得有兩句半是挑不是,這隔誰身上都受不了!

  所以我就一直就很怵這位瑋元長公主。

  可沒想著怕什麼來什麼,鎖香這裡還沒來得及呸幾口,就聽得外面有人傳道:“瑋元長公主到。”

  我忍不住哀嚎一聲,趕緊閉上眼睛又往榻上倒去裝死,瑋元長公主那裡卻已是進了房門,叫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好地怎麼會暈了呢?你們這是怎麼伺候的?都該拖出去打上幾板子!”

  我捨不得鎖香她們無辜受罰,只得睜開了眼,做出十分虛弱的樣子,輕聲呼道:“大姐,不關她們的事,是我自己在日頭下坐得久了。”

  瑋元長公主這才緩了臉上神色,在床榻坐下了,又輕輕地執起我的手來,十分關切地問道:“葩兒,現在感覺怎麼樣了?可需要叫太醫來?”

  我的閨名單字一個“葩”字。

  葩,花也,謂花之麗采美盛,也可以引申為華美。大夏的國姓為“齊”,而我是先朝聖武皇帝最小的公主。

  所以,我叫齊葩。

  我自己覺得這個名字還好,只是母親很不喜歡,也從來不肯叫我這個名字。

  母親生我時已是三十九歲高齡,雖生產還算順利,可畢竟年紀不饒人,誕下我之後就因勞累過度而昏睡了過去。待她再醒過來時,父親已抱了我站在她的床前,喜滋滋地說道:“芃芃,這是咱們的小女兒葩兒,奇葩逸麗,淑質艷光,你瞧瞧她長得多俊!”

  在我前面還有倆個姐姐,一個叫做齊葳,一個叫齊芊,都是取糙木茂盛之意,到了我這裡,父親終於覺得光有茂盛的糙木不夠了,得有朵華美的花朵了。

  據說母親當時只低聲念了兩遍我的名字,然後雙眼一翻就……又昏過去了。

  母親每每提起這事,都覺得對我不起,總是滿懷愧疚說道:“女兒啊,都怨母后,當時怎麼也該等著給你定下了名字再睡的,誰想到一覺起來你這名字就已經入了玉牒了呢。你父親為了母后犧牲頗多,母親是在不忍拂了他的意,所以就只能委屈你了。”

  我其實不大理解母親為什麼這麼不喜這個名字,不過我卻明白母親所說的父親的“犧牲”。

  要說起我的父親聖武皇帝來,那也是位奇人。

  父親單名一個“晟”字,自幼喪母,少年時被立為太子,雖不得父親喜歡,卻仍是順利繼位登基,然後短短几年之內,平雲西,定北漠,最後終一統天下。

  他是一位心志堅韌,手段強悍地帝王。同時,他又是一位痴情的丈夫。他獨寵母親一人,為其散盡後宮,最後又因母親的一句話而假死退位。

  母親說:只要你為皇帝,我為皇后,我們就不可能真正的平等,我不敢,也不允許自己毫無顧忌地愛上一個皇帝。

  就這樣一句話,父親便在他四十歲那年假死退位,將皇位傳給了我的皇兄,然後換了一個身份回到已成了太后的母親身邊。他本想著給母親一個驚喜,卻不曾想母親給了他一個更大的“驚喜”。

  這一個驚喜便是我。

  母親懷我時還是皇后,生我的時候卻已經成了太后。

  父親為了她棄了皇位,拋卻了萬里江山,甘願無名無分地陪著她,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數交到了她的手上。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

  人間痴情,到此也就算是極致了吧!

  他們兩個的愛情終於圓滿了,可卻給我的皇兄帶來了諸多麻煩。

  身為太后非要長住阜平行宮倒也罷了,時不時地要偷偷跑出去遊山玩水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與父親情深意重雙宿雙飛也能理解,但是……你們兩個能不能低調一點?

  要知道聖武皇帝那是已經“死”了的啊,牌位是都擺進太廟去了的啊!本該寡居的太后身邊竟然常年伴著一個壯年男子,你叫文武百官與百姓大眾們怎麼看,怎麼想?

  早些年的時候,還有言官上摺子暗示太后不守婦道,應該注意點影響,皇兄看了以後自感滿肚子的苦處無處倒,只得批了八個字:孝順孝順,以順為先。

  從那以後,幾乎全天下都知道當朝太后豢養面首這事了,甚至還有傳言說我其實並不是聖武皇帝的遺腹子,而是張太后與面首私通所生。

  因為這事,父親也深感對我不起,一直將我帶在身邊教養,帶著我住在阜平行宮,帶著我遊山玩水,帶著我各處閒逛……直到前些日子,我已滿十六歲,不得不考慮婚姻大事了,他這才不得不帶著母親與我回了京都,立志要給我選個最可意的駙馬。

  父親一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他既然說要給我選給最可意的,那就一定得是個最“可意”的人才成。

  可惜他沒說是選個我最“可意”的,還是選個他最“可意”的。

  於是到了今日,駙馬選拔賽都已經進行了快有三月之久了,眼瞅著都要搞成全國青年英才展覽會了,父親那裡竟還沒挑著一個最“可意”的。

  簡單一句話,凡是我看上的,他都看不上;凡是我看不上的,他更看不上。

  據說,大皇兄愁得頭髮都白了幾根,若不是我那幾個侄兒都還太小,大皇兄都想著學父親那樣假死退位,撂挑子不幹了。

  我思緒飄得太遠,精神頭難免就有些不夠用。

  瑋元長公主還對著我噓寒問暖,見我聽得不甚專心,便又要開始給我上公主道德思想教育課。我一看要壞事,趕緊在前頭就截住了她的話,“哎呀,大姐,我都差點忘了,我昨日應了母后今天要過去陪她用午膳的,這會子怕是要晚了,我得趕緊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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