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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嬤嬤正向他講述這幾日發生的事情, 說得正是杜如冰取玉佩、替他簽和離書一事, 而後齊五又來回稟宮內的事情, 他們似乎不想讓她聽見,故意壓低了聲音,偏偏這是她最想知道的事情。
皇兄如何了?母后又如何了?
許是心中這一點牽掛, 逼迫著她從混沌的意識中清醒過來, 明媚的晨光落入屋中,熟悉的擺設, 身上的孔雀芙蓉被衾,這裡是碧霄院無疑了。
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門口寬闊修長的背影遮住了一片明光,在地上扯出很長很長的黑影, 連初春里的溫度也一併阻隔在外, 好似又回到了歲暮天寒時。
楊清察覺屋內的動靜, 驅散門外的人後大步走到榻前, 扶著她撐起身子,寒風侵肌,景陽不禁打了個寒顫, 有氣無力問道:「皇兄和母后如何了?」
她一瞬不瞬的盯著他,想從他細微的神色變化中察覺出什麼,但楊清的心思一如以往般微不可察,她什麼都看不出, 只能殷殷等著他親口回答。
「上皇禪位詔書已下,避居福寧殿, 頤養天年,太后依然是永壽宮的太后。」
一向幽深清冷的眸底浮現少見的溫柔,他小心翼翼窺著她的神色,就連語調都刻意柔和,怕是不能安慰到她,又補了一句,「你不必擔心,新帝不是嗜殺之人。」
當年惠帝也不是嗜殺之人,可顯帝頒下禪位詔書後沒多久就駕崩了,嗜殺與否,要看權勢有多誘人,威脅有多大,或許在萬里河山和至高無上的權力面前,天理人情皆可泯滅。
景陽不相信,她非要親眼看見他們安好才放心,她等不及梳洗,穿好衣裳後披著一頭散發往門外走,踉踉蹌蹌,楊清跟在身側時不時扶她一下。
她駐足回身,紅著眼眶問道:「將軍不用去邑化關了嗎?」
「衛晉先去了,我陪你一段時日。」
說話時,楊清正握著她的手腕,她的手腕那麼細,輕輕一握,指間還有縫隙,他甚至不敢太用力,生怕不小心就把它折斷了。
景陽甩開他的手臂,猶如初春還未融化的冰凌,寒意瘮人,還能刺痛人,她冷聲道:「我不需要。」
話落,她快步離去,全然不顧身後之人。
與車早就在府門外候著了,她坐進車輿中,與車剛要行駛,車門外突然又進來一個人,原本黯淡下來的眸光登時警惕起來,「我與將軍已經和離了,為何還要跟著我?」
「你不是公主,唯有將軍夫人這個身份能讓你進皇宮,你且想想,要不要和離,要不要我陪著?」
「你…」
景陽啞口無言,欲怒,可眼下又不得不求他,總不能去求三公主和瑞王吧!她艴然不悅,轉過頭不去看他,任由清凜的松香環繞身側。
她是怪他與杜如冰糾纏不清,與她和離?還是坤承殿中放下兵器,俯首稱臣?
她不知道。
可是細想想,她又能怪他什麼呢?她早知道杜如冰是她的良配,卻執意認為自己是他的佳偶。
而蘇弘貞,早就該坐上那把龍椅了。
楊清瞧她吃癟的模樣,又頗覺心疼,冷風吹亂她的烏髮,髮絲落在他的手中,他輕輕一握,又從他的指尖溜走,他有種不好的直覺,他怕是要失去她了。
這種感覺就像地崩山裂般猛地襲來,比林家滅門之時更盛,他有些受不住,輕輕靠在她的背上,環住她的腰身,幾近祈求的聲音問道:「景陽,我後悔了,我們不和離了,原諒我好不好?」
她的背僵直的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楊清久久沒有等到她的回答,就像他抱著的人很冷很冷,他想用自己的體溫給她捂熱,可最後皆是枉然。
春寒料峭,全身都冷透了,這世上留給她的溫存並不多,她想留住,可它們都在一點點流失。
她很想應他,很想過往的一切都是誤會,可他的一句「原諒」,證明杜如冰所為皆是他所受意。
溫熱的淚水滑落,楊清指尖微顫,便聞寒冷徹骨的聲音響起,「和離書已簽,我與將軍日後一別兩寬,盼將軍金戈鐵馬,早日平息戰火,凱旋歸來。」
她一根一根撥開他的手指,聲音清冷決絕…
不知不覺已到了宮門,與車停下,景陽順勢下車,將楊清一人留在了身後。
宮門的侍衛都換了新面孔,豹頭環眼,抬起刀劍將她攔至門外,她一個不備,踉蹌著後退,直至溫熱且帶著粗繭的手掌抵住了她的後腰,清凜的松香從身後包裹住她,楊清取下腰間的令牌,往前一亮,侍衛登時打躬作揖,退至宮門兩旁。
景陽昂首大步前行,心中卻苦澀難當,她從沒想過再回到這裡會這麼難,日後,和離之事昭告眾人,她怕是再沒有機會回到這裡了吧!
這怕是她和皇兄、母后相見的最後一面了,這個念頭一起,她更想早點見到皇兄,以便相處的時間多一些,她疾步匆匆走向福寧殿。
而福寧殿是宮中不起眼的偏殿,位置偏路又遠,景陽不曾去過,問了幾個宮人才找到的地方,只見眼前是一處殘破的宮殿,且有重兵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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