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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照顧著她的心緒,笑著道:「小姑娘家,怕黑也沒什麼的。」
周鳴玉聽見這話笑了,仿佛遇到了什麼新鮮事:「大人也會笑嗎?大人總板著一張臉,我從來沒見大人笑過。」
宋既明挑挑眉,有些無奈道:「我只是日子過得苦,生來不愛笑,並不是不會笑。」
周鳴玉想起那村落的荒涼,那不值一提的二兩人命,那上京的官場沉浮,想,他不到三十歲就能爬到那個位置上,想來的確是吃了不少苦的。
她輕輕道:「大人辛苦了。」
這一句輕飄飄的撫慰,讓宋既明的心都有點不受控制地發燙。
他有些荒唐地想:她知道什麼呢?她不認識他,不知道他是怎麼一路走來,只聽他說一句不愛笑,怎麼能這樣輕易地說出這樣的話呢?
就好像,她是真的很明白他似的。
可他的心還是在狂跳。
她那樣輕易地牽動了他的心緒,哪怕只有幾個字,就像扔下那個耳墜一樣漫不經心。
第74章
宋既明想,自己絕不能在她面前露怯。
他握著她的那隻手始終平穩堅定,而另一隻手卻僵硬地攥緊了。
他故作自然地笑她道:「是挺辛苦的。沒想到好不容易外出公幹,卻還要被一個小姑娘呼來喝去地耍著玩兒。」
周鳴玉一邊吃著肉乾,一邊道:「我剛才就覺得奇怪了。大人又能比我大多少呢?一口一個小姑娘,我這歲數,怎麼也不能說是小姑娘了。」
宋既明十分自然地脫口而出:「大你六歲。」
周鳴玉怔了一瞬間,道:「大人查過我了?」
宋既明想,這還用查嗎?
當年找恩人,打聽都能打聽個大概了。具體的生辰不知道,但哪一年還是知道的。
他不想扯謊,又不想告訴她這段前緣,所以沒答話。
但周鳴玉便覺得這是默認了。
她倒也不反感,他們這些人,若是懷疑誰,去查一查底細,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了。
周鳴玉吃得差不多了,感覺到宋既明又給她遞,便推拒道:「我吃得差不多了,大人能把水給我喝一口嗎?」
宋既明說了聲「行」,順手把手里的那口食物塞到自己嘴裡,然後去給她拿水囊。
她接過手的時候,他還不忘順勢把塞子取下來,方便她喝。
周鳴玉這才反應過來他們拉著手這個動作的不便之處,有些尷尬地想要鬆開手,宋既明感覺到了,又默默地將她拉住,整個手都包在他的掌心。
「害怕就拉著罷。」
周鳴玉道:「這樣大人不方便。」
宋既明道:「天快亮了。」
沒多久了。
所以,在這樣狼狽又漆黑的夜晚,再讓我冒犯地多牽你一會兒罷。
周鳴玉心裡的確還是不能完全放輕鬆,便也就沒有松,小口小口地喝水。
宋既明大口吃著東西,腦子裡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問道:「其實,你不是怕黑罷?」
他有些躑躅:「你方才在外面,是不害怕的。」
他實在是好奇周鳴玉是不是經歷過什麼,才會有這樣不正常的害怕,因為在她跳進地庫里的那一刻,都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她的變化好像只是一瞬間。
宋既明聽見漫長的沉默,最後道:「算了,不說了。」
他有些懊惱,因為實在不該因為自己的好奇心去揭她的傷疤。
周鳴玉安靜了一會兒,把水囊遞還給他。宋既明感覺到了,便打算要將塞子重新塞回去,只是黑暗裡看不清楚,伸手便握住了她捏著水囊的手。
她下意識縮了一下。
他下意識顫了一下。
宋既明抿了抿唇,手向上找到了位置,將塞子重新塞好,然後手捏住水囊的底部,將水囊收了回來,放在一邊。
說來也好笑,明明那隻手還和她牽著,這隻手碰一下,卻仿佛是什麼大事一樣。
接都不敢直接,非要往下挪到底不可。
周鳴玉經過了這一個微微有些尷尬的小插曲,明明不是什麼事,卻總覺得氛圍奇怪,並且想要打破這樣詭異的場面。
她在一片寂靜里開口道:「沒什麼的,不算什麼特別的大事。」
只是剛才在這地庫的頂板被關上的瞬間,黑暗籠罩一切,只剩下頭頂一條狹窄的縫隙,露出一點十分隱約的光線。
這樣的環境,讓她突然想到了當年把她帶離上京的那條大船。
也是這麼擁擠,狹窄,空氣渾濁。
她輕聲同他說起自己那點過去:「我以前是奴籍,被關在船上賣出去的。那個船艙最底下就是這樣,又黑,又擠,又憋屈。要不是我旁邊那塊木板爛了,我恐怕連大口進氣都不行。」
她有些自嘲道:「那時候害怕自己被賣到什麼髒地方去,一見有人進來拉人就害怕,躲著不敢出去。可是關到後來,憋急了,又想著,快出去罷,好歹讓人吸口氣,不然真就要死了。」
她已經很久沒有回想起那一段事,因為那已經是太久之前的記憶,但這一刻,她心頭卻忽然湧起之前的那些回憶,仿佛翻覆而來的巨浪,要一點一點地將她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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