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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片刻之間他表露出的氣質,也遠與從前的清冷淡然不同。
他倒仍是遺世之人,卻多了幾分率性灑脫,沒了從前緊繃的態度。
周鳴玉狠狠地戳了戳碗中的白米,心裡道:這算什麼?
他當年不肯與姐姐成婚,守著自己所謂的道不肯低頭,叫姐姐白白嫁給了旁人;如今自己姐姐早不知淪落何處,他倒好,娶了妻子,和郡主糾纏不清,還每日過這樣奢靡的日子。
想到這裡,她飯都吃不下去了。
周鳴玉垂著首,十分無趣地拿米飯打發時間,一筷子只沾兩粒米,只盼著時間趕快過去。
楊簡看到了,給她盤中夾了一筷子菜,道:「喜不喜歡也多少吃點。我兄長注重養生,每餐吃什麼,都由兩個大夫四個廚子配合定。」
他開玩笑似的道:「若不是你出城不易,我倒想叫你天天來這裡吃,好好把身體養一養。」
嚯。
楊宏當家主的,在楊家都沒挑揀成這樣子。
楊符抬眼望過來,看得周鳴玉有點尷尬,夾起來吃了。
楊簡只顧看她,見她終於動口,滿意一笑,挨個幫她夾了一遍,唯獨繞過了那道有花生的。
周鳴玉原以為楊符看過來,是覺得她心裡有別的想法,心裡惱楊簡這時候怎麼說這話,如此沒眼力。
卻不料楊符只是對著楊簡說了一句:「你官職正三品,俸祿不夠雇兩個大夫四個廚子?」
嚯。
楊符何時學會這樣牙尖嘴利地陰陽怪氣了?
楊簡一邊幫周鳴玉補菜,一邊笑道:「俸祿是我自己賺的,你這些都是白來的。我蹭你兩頓又如何?」
周鳴玉聽這話又疑惑了。
楊家從前從來不管楊符的吃穿用度,只是一直供奉拂雲觀,楊符的一切都是由拂雲觀照管,觀內給什麼,他就用什麼。
如今這話的意思是,楊家主動出錢養了楊符?
而楊符的回答更荒謬:「你回家,把臉面放厚些,莫說兩個大夫四個廚子,就是翻個倍,楊家也給你找來。」
楊簡偏偏頭,道:「可不成。將她放到楊家去,只怕要被生吃了。」
他調笑著面向周鳴玉,道:「委屈你,在外頭偷偷摸摸跟著我。」
周鳴玉無視他手邊根本沒碰過的酒杯,無語道:「你喝大了罷?」
楊符執起酒杯,又滿飲一杯,淡道:「得了,有什麼話,同我直說就是。」
楊簡笑了笑,便直接道:「原之瓊算計七兄,宮中已經下了聖旨,為他們二人指婚了。」
「知道了。」
周鳴玉不知是不是自己錯覺,總覺得楊符似乎是嗤笑了一聲。
他道:「我自會避著她。」
楊簡搖頭,道:「我是想同兄長說,若兄長不肯回楊家,那下次原之瓊來,也不必如此視而不見。」
楊符瞥他一眼,道:「你拿我釣魚?」
他淡淡放下酒杯,語不驚人死不休:「楊籍那個蠢貨恐怕每天圍著原之瓊轉罷?你靠他守株待兔,沒用?」
兄弟二人全然沒拿周鳴玉當外人,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驚人,周鳴玉居然聽出了些興趣,興致勃勃地吃了起來。
楊簡為周鳴玉夾菜的手沒停,口中與楊符道:「七兄愛慕她已久,恐怕即便真發現了什麼,也會為她掩蓋。我馬上要去晉州,卻不知原之瓊殺兄所圖為何,實在不安。」
他語氣鄭重了些,道:「還請兄長相助。」
楊符問道:「你所求,為楊家,還是為自己?」
楊簡聞言一頓,沉默下來。
他誠然是為了自己,但無法違心說,完全沒有為了保住楊家的打算。
周鳴玉捏著酒杯的指尖也隨著這沉默漸漸發涼。
不答,就是答了。
楊符道:「若為楊家,我不會幫你;若為你自己,我願意幫你,但我依舊不會幫你。」
他淡然垂首,道:「八郎,吃飯罷。」
周鳴玉佯作捧碗,將放在桌下的手,從楊簡的手裡抽了出來,接下來只作不察,再也沒理過他。
飯後,三人起身,楊符看了一眼周鳴玉,道:「姑娘還請在此處稍後,我與八郎說些話。」
周鳴玉頷首:「道長請便,我就在此處等候。」
楊符方對楊簡道:「你隨我進來。」
他面色十分平淡,先袖手進了內室。
楊簡跟在後面,前腳方在周鳴玉眼前消失,後腳周鳴玉便聽到□□擊打的沉悶一聲。
周鳴玉冷笑:打得好。
她冷然轉過身去,看到側室木製隔斷上的布簾打起,露出正中的桌案書架,上擺著楊符常用的那些筆墨經書。
她心念微動,輕步走了過去。
走近了,擋在隔斷之後的那些擺設才映進周鳴玉眼裡。
靠窗那一邊,是普通的櫃幾,上面放著一盆半枯的梅花盆景。
而另一面,擋在帘子之後的,是一個木案。那案上明晃晃地放著香爐蠟燭,一個小巧的牌位,被人擦得乾乾淨淨,靜靜地擺在那裡。
周鳴玉看清楚的那一瞬間,腦海中仿佛驚雷劈落,轟的一聲。
那上面的字跡分明。
愛妻謝憶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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