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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窗前的書案前,晚晚側過臉頰去看他。
容厭低眸看著書案上展開的一張輿圖。
這輿圖涵蓋了大鄴如今的版圖,以及周圍附屬國的疆域。
上面用朱色標註出上陵,淺一些的水紅色,圍繞了上陵一周,這是晚晚曾經停留過的地方。
還有一道水紅色的筆跡,從上陵始,一直向南,延伸到江南還要往南的地界。
容厭無需思索,便明白。
這是她的下一程旅途。
晚晚的目光隨著他落在書案上展開的輿圖之上,她身後抵著書案,腰身往後折,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眨不眨地觀察他的神情。
他視線一點一點地挪回她身上。
陽光穿過窗欞,打在兩人身上,光塵在這一線輝光之間遊動。
時間的流逝仿佛停滯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再也忍不住有話藏在心底,兩個人不約而同開口。
容厭說:「這次你離開多久?」
晚晚說:「我這次還是會走。」
話音落下,四目相對。
晚晚望著他的眼睛,平靜又認真地重複道:「我還是會走。」
容厭長睫顫了一下。
方才一路走來,他強行壓住的眼眶中的濕意,此刻泛濫得難忍。
他扯開唇角,「我等。你得回來。」
晚晚抿開一道微微酸澀的笑,嗓音也帶上了微微的哽咽,「我會回來。」
她刻意地去想此刻的久別重逢,讓自己笑出來,眼眸水潤晶亮,回答他那句問話。
「我不知道我會離開多久。」
在他眼中的失望流露出來之前,她忽然牽著他的手,讓他去看這些年她撕下的萬年曆。
還有萬年曆的背頁,寫滿密密麻麻小字的,她想寫給他的信。
這一路歲月的厚度。
晚晚輕輕笑著道:「這一次,我離開了好久,久到最後一年,我總是衝動地跑到城門口,望著上陵的方向,望著城中的梨花。」
「兩年半,我想著,這是我要給你的時間,你我都要適應。這也是我給自己的底限。日後無論我去哪裡、走多遠、發生了什麼事,兩年半,這是我不得逾越的時間。這個期限之內,我必須要回來。」
原來如此。
這是她離開他最久的一次。
他已經走過來了。
晚晚強行讓自己燦爛地笑著,她張口,千言萬語在心,落到唇邊,她只能輕輕地喚他:「容容。」
容厭右眼水潤地過分,他卻讓自己笑出來,問:「這是,在馴服我嗎?」
晚晚應道:「若我說是呢。」
容厭笑起來,道:「那我便答,我願意。」
他向來只在意結果。
他上前緊緊擁抱住她。
一道溫熱而濕潤的水跡,滴入她頸後的肌膚,灼熱滾燙,濡濕了一小片的衣襟。
晚晚抬起手,同樣用力地抱緊身前,她愛的人。
最難的離別已經過去。
或許這樣不同的兩個人,有著不同的位置、不同的理念、不同的責任、不同的道路,卻偏偏兜兜轉轉,千山萬水,只認定彼此,或許這樣的兩個人,相守亦註定是聚少離多。
可最難的歲月,最無望的等待都已經過去。
「我可以寫信給你嗎?」
「你必須給我寫信。」
「你行走在外,日後名揚四海,或許更忙。我寫很多怎麼辦?你煩不煩我?」
「不會,我只恨不得你一日能十封。」
「那我欠你三十萬封信了。」
「三十萬?怎麼那麼多?」
「晚晚……長命百歲。」
……
索性都還年輕,歲月悠悠,他和她還有大把的時間。
-
三個月之後,秋意初顯。
上陵城下又是送別。
這一次不似上次仿佛生離死別,容厭皺著眉,一百個不放心,又加派了幾十武藝高強的暗衛,一直耳提面命到城門口。
這一次,看著車隊遠走揚起的煙塵,容厭輕輕地露出一個清淺的笑。
他從袖中取出一封寫好的信,遞交給身旁的使者。
分別啊,這次確實不一樣了。
而他也不會一輩子被困在皇宮之中。
暫時的聚少離多又怎樣?
她願意,他早晚能和她日夜廝守。
他輕聲地說道:「我會在上陵,在上陵一直等你。」
「等你回來看我。」
「或者,等你帶走我。」
-
正午暫歇,晚晚下了馬車,收到了三十萬封信中的第一封。
離別的難過,在掀開車簾就看到這一封信的瞬間,所有愁緒一掃而空,展顏而笑。
晚晚收下信,閉上眼,輕輕按在心口。
怎麼辦呢?
她也要給他回三十萬封信了。
他會讓她永遠也忘不了。
這世上最愛她的人,為了她,曾死過一場。
如今他還為她好好活著,那麼鮮活溫暖。
他在上陵。
這世間最尊貴的人,在上陵等著她撥冗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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