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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寶貴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們十年前就分家了,哪裡知道他要搬去哪裡。」
「至於回來,」
洪寶貴看了一眼洪愛娣,「他們貨車都借給村裡的人拉貨了,用一趟要三千永澤幣,正是賺大錢的時候,還回來幹嘛?」
洪寶貴講到這兒忍不住冷笑。
他等到洪寶林一家人都搬完了,才開口找他這個親大哥借一下貨車。
結果他的好大哥,告訴他,貨車他已經租出去了,用一趟要三千。
他和洪寶林是親兄弟,雖然分家了,但也居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天災明天就要到了,他自己搬完,半點沒考慮他這個弟弟,一聲不吭直接把車租給其他鄉親。
洪寶貴正堵著一肚子氣呢。
三千他是出不起嗎?
他不要求大哥白借車給他,但作為親兄弟,至少可以先問一下他要不要租吧?先租給他總可以吧?
「那愛娣她?」
李昭昭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手機里洪寶林的號碼仍然是拉黑他的狀態,她只得道:「那你能幫忙把愛娣送到你大哥家裡嗎?」
洪寶貴似笑非笑地看著李昭昭:「他的女兒,他自己都不管,你讓我管?」
「他不接你電話,不接愛娣回家,沒告訴任何人地址就搬走了,是什麼意思,你不懂?」
洪寶貴的話如一顆驚雷般在李昭昭耳邊炸響。
洪寶貴嗤了一聲,還老師呢,真是天真幼稚。
一個背著小書包的小男孩恰此時從屋裡跑了出來。
看到洪愛娣,蹦著跳著嚷了起來:「洪愛娣,你爸爸媽媽搬走咯,不要你咯,他們只要你弟弟,不要你咯!你沒人要咯~」
那是洪愛娣的堂弟,今年才五歲。
這個年紀的小孩,人嫌狗厭,哪裡懂什麼「不要你了」,他不過是聽到了自己爸媽的私聊嘲諷,所以學了一嘴。
「進屋玩去,在這多嘴。讓你媽收快點。」
洪寶貴轉頭吼了兒子一聲,也不管李昭昭她們,騎上了三輪車吭哧吭哧地朝著村外駛去。
堂弟的話劈頭蓋臉地咂了過來,洪愛娣茫然地站在屋前的空地上。
大開的屋門就像是一隻黑黝黝的深淵巨獸,張大了嘴巴看著她,她腦子裡亂成了一團漿糊。
「啪嗒」手裡的書包落了地,洪愛娣猛地拔腿就往屋內跑去,撕心裂肺地喊了起來,「爸爸,媽媽——」
聲音裡帶著一種令人心酸的驚懼。
校車上的其他十來個孩子都趴在車窗前,怔怔地看著這一幕鬧劇。
李昭昭也楞在當下,心裡某個早已經結痂的傷口突然崩裂,瘋狂地涌著鮮血。
兩滴眼淚猝不及防地砸下,被鋪滿灰塵的土路瞬間吸收。
「爸爸,媽媽——」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從已經空了大半的房子裡傳到了屋外,洪愛娣的聲音越來越嘶啞,好似一個壞掉的齒鋸摩過乾澀的鐵皮。
她倉惶地推開一扇扇房門,把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最後才一抽一抽地拖著沉重的步伐,近乎挪動地回到大門口。
臉蛋因為強烈的情緒波動漲得紅紅的,涕淚和凌亂的髮絲交橫,看著好不狼狽。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好一會兒才從牙縫裡擠出話來:「老…老師…我爸爸,我爸爸是不是真的,真的不要我了——」
李昭昭大慟,快步向前來將她摟在懷裡,強忍下瘋狂涌了上來的情緒,不停撫摸著她烏黑的頭髮,一遍遍道道:「沒事,沒事,老師要你,老師要你。」
嘻嘻笑著的堂弟探頭探腦地想出來看熱鬧,被母親一巴掌蓋在腦袋上,「給老娘安生坐好了,再出去多嘴一句老娘扒了你的皮。」
周邊幾戶正在收拾家當的人家聽到動靜,都搖了搖頭。
「造孽啊,寶林那小子可真不是個東西。」
「他當裝修瓦工一年起碼二十萬的年薪,能把閨女丟到青鳥小學去,能是什麼好鳥?大難臨頭丟掉了不是正常。」
「說來說去,還不是覺得多一個人多一張嘴,可愛娣那小身板,一頓能吃多少飯?這些年,別的不說,她三四歲開始帶弟弟做家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唉。」
「算了,現在丟了也好,總好過末日來了,被賣了被煮了都指不定。我看這老師也是個負責的,這種時候了,還拉了一車的小學生,這是一家一家送呢。」
「一家一家送?有什麼用,家長不去接的,不就是默認不要了的嗎。亂世見人心啊,太平里一個個生,覺得孩子是勞動力,末世里倒好,嫌棄孩子是累贅了。」
……
無數的想法從李昭昭的腦子裡一閃而過,但最後她只握緊了拳頭,什麼都沒做。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找到了洪寶林,把愛娣送過去,又能怎麼樣?
他就不會再把閨女丟了賣了嗎?
一旦缺衣少糧到了極致,愛娣被賣給那些易子而食的人都有可能。
李昭昭在洪愛娣跟前蹲下來,擦掉她臉上的眼淚,鄭重道:「以後你就跟著老師,好不好?他們不要你,老師要你。你以後不要姓洪了,你也不要叫愛娣了,你就叫天愛,好不好?老天會愛你的,老天會保佑你健健康康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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