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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李嘆在她說完這番話,神情都不帶變的,「那又如何。」他的語氣透著一股冷酷,又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蕭瑟,但冷酷更甚於蕭瑟,野心更甚於冷酷。
「這個夏廷,曾經是大燕的,大燕從西戎手裡奪回。朝代,不就從來更迭中。只要你有權力,有人馬,這不就是遲早的事。」李嘆露齒一笑,那雪白的牙齒在火光下,仿佛是白鯊的巨口般猙獰殘忍。可他這笑,又少了平時那種冷酷,像是大男孩在說著自己的理想一樣的天真。「況且,反夏家復燕室,這股熱潮在這一百年里來,已經凝聚成沖天之勢。」
清池不想去評價他的做法。事實上,無論他做什麼,也不是她能夠阻止的。
清池只是說:「還不是時候吧。」
李嘆眼裡的笑一下就褪去了。
他想了想,「你以為現在的夏君謝巍藻是位明君?今年黃河汛動,死了幾十萬人,他瞞過了顧文知,就是在和新黨,哦,他的弟弟周無缺鬥法。」
清池記得有過一陣子,大概是在夏天的時候,顧文知一反平常,忙得連晴雨閣都沒來了,好幾次清池碰見他時,他的臉上都帶著深深的疲倦,以及一種藏不住的失望。每年都有各地夏汛乾旱等災情,盛京里永遠都是歌舞昇平的,不當一回事的,因而即便她也知道這些災難,也從來沒有去想過那背後死了多少人。
李嘆看了眼她,仿佛在措詞著:「這些事,你不必知道。」
「我想知道!」
清池手裡的樹枝被火吞噬了,她的眼眸盛著火,很亮堂。「我聽說過,可是不知道會……會這樣。」
這半年以來,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從未關心過這些。或者說,一直以來,她就從來沒有真正地把自己當做這其中一員來看待。
才會在這時,被這樣震撼著。
清池的心裡閃過濃濃的悲哀。
李嘆看著她,眼裡不知閃過了什麼,過了一會兒,他說:「看來顧大人什麼也沒和你說。」
他的聲音里透著濃濃的嘲諷。
「是。」清池乾脆地應了下來,「顧大人應當是覺得和我說這些也沒用,乾脆就不說了。大兄,顧大人是個好官。」無論是初見,還是著這相處的兩年,清池都看得出來,顧文知是真正為百姓著想的好官。他是不支持周無缺的新法,可也從來沒有反對過。甚至,清池都好幾次聽到過他說過這次的新法,口吻都是柔和的。
要說這一次,應該是來自皇帝的背刺。
清池嘆了一口氣,她一直向顧文知索取,卻並不太關心他。
她那樣的自私,顧文知想來早就看了出來,所以也從來不和她說自己的苦惱。
清池心底有些酸澀。
李嘆古怪地哼了一聲,「李家倒是嫁了一個好女兒到顧府。」
清池揚眉:「大兄,我一日沒有拿到顧大人的和離書,我便是顧夫人。」
李嘆的一瞥,猶如寒光熠熠照在冷劍上。「你這是在暗示我什麼?」
清池咳了一聲,「大兄不如繼續說……現在北邊很亂?」她眼裡帶著好奇,又有些懼怕,語氣倒是柔了不少。
李嘆眼皮子撩了一下,「亂不亂,朝廷說得算。」
一句話推給了清池,十分銳利。
「不說了,你也早點休息,明天還要繼續趕路。」李嘆似笑非笑地盯著她,「你也別想多了,這些事,本就和你無關。」
清池:「……」
好在她早就習慣了這人的性格。
「去吧。」他又催促。
「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清池喝了一口熱水,在一邊鋪好毛氈毯子的床鋪上躺下,臨睡前瞧了一眼篝火邊的李嘆。
「大兄。」清池猶豫一下開口。
「嗯?」
清池想了想,說:「你是大燕皇室的後裔嗎?」
四際在那一霎那就沉靜了下來,火苗噼啪啪啦地發出了響脆的聲音。
「你猜得不錯。」
果然。清池不由地想起了一個自己已經快忘記的人:明清玉。難怪他前世前前世,每一世都會主動招惹他,是好奇心,亦或是擔心李嘆在她這裡陷得太深。所以,他是一開始就有預謀地接近她,甚至對她懷著一種惡劣的殺意。清池想開了這一點後,內心裡最後哪一點懷疑也完全釋然了。
如果他和李嘆是兄弟,還真是臭味相投。
一個,從不問她真正想要什麼,一個,只要她乖乖地等著他。
當然,他們兩人都一樣,讓她聽話,按照他們安排的生活。
「明清玉,也是嗎?」
「他是我弟。」塵埃落地。
清池輕笑出聲。
李嘆興許是覺得這笑發得奇怪,偏頭看向她,只是她所在的區域超出了火篝餘光所在。
她乖乖巧巧地縮在被子裡,仿佛已經快睡著了。
李嘆倚著柴火垛,腿上蓋著一張毛毯,渾身都是暖洋洋的。唯一他心頭有些不快的情緒在蔓延開來,今晚上,從她嘴裡聽到的兩個名字,都是他不願意聽到的。
但他還是說了:「不要怪他。」
很久,清池還是答了一句:「我不怪他。」語氣透著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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