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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著出了內城,我放開馬速縱馬行了一段,忽然發覺背後有騎士跟上,不由得夾住馬腹回首看去。那人一縮頭卻沒有藏住——居然是劉翡身邊的那個小丫鬟!

  說起來這十幾天,那小丫鬟倒是沒有在府中現身,我倒也沒有過問。此時見她現身此地,自然頓時疑竇重重,忙回馬過去問,“是家裡出事了?”

  那小丫頭搖了搖頭,一臉無辜地道,“奴婢在近郊玩耍,忽然間見到姑奶奶出來,恐怕家裡有事,忙借了同鄉的馬,意欲相機為姑奶奶出頭。”

  這話破綻處處,實在可疑。我心裡又有事,一時間自然煩躁起來,正要喝問,細看之下忽然發覺她長相和劉翡有相似之處。再一想到劉翡給京城親戚送的年禮里指定了劉翠的禮物。我一下氣樂了: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這小丫頭也實在是太大膽了,把個太子妃當做傻瓜一樣,還真以為我蘇世暖沒有在江湖上打過滾?

  “這件事和你沒有太大的關係。”我懶得和她繞圈圈,乾脆直言說,“雖然不大,卻也是宮裡的事兒。翠妹子,我看你還是打馬回去,別給我添亂了!”

  小丫頭臉一紅,卻沒有走,反而堅持道,“我看看我能幫得上什麼忙——您要就這麼闖進去,那肯定得被攔下來。”

  祭天大典非同小可,禁衛軍與大漢將軍們左右扈從那是少不了的,我也的確並不熟悉這一批外廷的漢子,不過要是連這一關都過不去,我還算是當年浪蕩九城的小魔星麼?

  才想要再說什麼,看了劉翠一眼,又改了主意:和這種小丫頭說什麼軍國大事,只會更激發她的興趣。正是少年郎當不懂事的時候,出身又高貴,被寵得不知天高地厚,什麼事都恨不得摻和進去胡鬧一番……和她說理,倒不如對牛彈琴。

  我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因為懂事之前的蘇世暖,就是這種少年紈絝之中的佼佼者!

  “你要跟著來也隨你。”我撥轉了馬頭,“一會兒出了什麼事,你就找你堂姐夫幫忙。”

  反正有我哥哥在,劉翠就算被攔下來,也吃不了多大的苦頭。她做了一身男裝打扮,穿著富麗不說,胯下馬兒一望也不是凡品。說不定還有大將軍府的烙印,有這些蛛絲馬跡在,她吃不了多大苦頭的。

  這小丫頭要比我當年乖巧得多,應了一聲之後,便還是遙遙地綴在我身後,並沒有和一個小太監並馬而行的意思。

  我們順著祈年大道跑了不一會兒,已經可以看到遠遠的天邊有了一線青煙,緊接著就是鼓樂聲大作:祭天大典已經到了尾聲,不到半個時辰,王琅就要上輦還朝了。

  這時候祈年大道兩邊已經站出了兩行禁衛軍,我擺出倨傲的臉色,將腰杆挺得筆直,這些兵士們雖然以狐疑的目光打量著我,但也都沒有上來攔阻:禁衛軍和中人們彼此不和,這是紫禁城人盡皆知的事。雖然對於底層太監,禁衛軍們可以任意欺辱,但如我這樣衣飾華貴神態傲慢的紅小太監,往往背後都有禁衛軍們惹不起的靠山,他們才不會上來自找麻煩呢。

  倒是劉翠就沒那麼順利了,她做的是一般富家公子的打扮,才進了幾步似乎就被攔下來,在我身後製造出了一場小小的混亂。我乘著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趕緊催馬小跑,居然就這樣順順噹噹地進了天壇大門。

  要再往裡走就沒有那麼簡單了,靠近外壇起,衛士們非但多了起來,並且都是眼神冷厲體型健壯一類——這都是我姑爹身邊的親兵,平時專門護衛他到處亂跑的。非但兵凶馬壯,而且個個鐵面無私,平時沒事絕不和外臣往來。要從他們這邊打開一條通道進入內壇,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我看到幾個衛士已經有上來盤問我的意思了,便勒住馬腹拿捏著腔調吩咐,“還不快來給咱家牽馬!咱家還要到昌公公身邊聽用呢!”

  阿昌雖然在東宮沒有什麼威風,可他也算是太子身邊的一大紅人了,最近更有桃色緋聞傍身,身價無形間又提高了不少。這些個衛士們顯然也都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之輩,聽到昌公公這三個字,都是一愣,看著我的眼神里頓時多了些別的含義。我也心知肚明這些人在想什麼,索性掀開帷帽,越發作出溫柔的樣子,上下打量著那衛士,又柔聲道,“這位大哥真是十分健壯,未知高姓大名?”

  眾人的鬨笑聲中,那衛士抖了抖,大罵了一聲晦氣,便不再管我。我還趴在馬上又問了一遍,他才不情不願地用下巴給我指了一條路,我撥馬而入時居然未曾遇到任何阻礙,進了外壇大門,自然更是一路順暢,未曾有人留難,便讓我進了皇家停泊御輦專用的場地。

  外壇防衛鬆弛,其實並不能說是衛士們玩忽職守,畢竟真正要緊的人物此時都跟著王琅在內壇行禮,而那裡就決不是我可以隨便混跡進去的地方了。就是這皇家專用的場院外頭,也有重重內侍把守,見到我進來,眾人都用警惕的眼神看了過來。更有人沖我身後指指點點,我回頭一看:劉翠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居然也混了進來,此時正催馬向我小跑過來。

  這小丫頭有前途!

  我不由在心中喝了一聲彩:也不是每一個京城紈絝,都可以混進天壇來的。要不是膽子夠大皮足夠厚,恐怕一開始就要露怯了。

  見到場面有失控的趨勢,我便沉下臉來,將頭頂的帷帽一掀,冷冷地道,“不認得我是誰了?”

  這一批人倒都是宮中近人,雖說日常多半在外廷服侍,身份地位也說不上太高,但我自小紫光閣是走慣了的,多少都有打過照面。此時見到是我,全都嚇掉了下巴,有個把實在不識相的人猶自要道,“你是哪個?”早已經被人捂住了嘴巴。

  至此自然再無留難,我駐馬等著劉翠到了近前,這才撥馬而入,一邊吩咐身邊的人,“消息要是走漏了出去,你們知道會怎麼樣。”

  眾人原本還低聲議論,聽到這句話,一個個都頓時肅靜下來——劉翠望著我的眼神中滿是崇敬,她低聲問我,“會怎麼樣?”

  我看了她一眼,真心實意地笑了,“小妹子,我叱吒江湖的時候,你只怕還在吃奶呢。”

  在場的這些人,又有哪一個不知道我的能耐?只是這件事畢竟肯定還是瞞不過皇上的。我想瑞王福王,可能也都會收到一點消息。不過畢竟其實還是變相給王琅臉上抹了黑,又給他坐實了愛好龍陽身邊不乾不淨的罪名……我決定等一下再想這個問題,現在先在劉翠跟前顯擺一番,得意了再說。

  劉翠果然是一臉的佩服,她從腰間掏出了一個腰牌給我看,“還當您用得上這個。”

  我一看是大將軍府的腰牌,一下大窘,“早有這個,我當然早用了!你幹嘛不說啊!”

  死丫頭睫毛撲閃撲閃,“我想見識一下您的本領!”

  喝,這話還說得理直氣壯的……我揮了揮手,也無力和她計較。“你愛幹嘛幹嘛去吧,等一會怎麼出去,我也不管你。”

  翻身下馬,就直接往御輦的方向踱步過去——阿昌正顛顛地從屋子裡跑出來,大張著嘴,無聲地望著我。

  我於是就按著阿昌的手,跳上了那繡著明黃行龍紋飾極盡華美的御輦,推開門乾淨利索地鑽了進去。

  難者不會會者不難,要是換君太醫來做這事,只怕要搭上他的一條命,我這個識途老馬來幹嗎,那就不能再簡單了。

  御輦內早已經燃起了炭火,帳幔當然又無比厚實,和冰天雪地的外頭比起來,可以說得上是溫暖如春,我打了個呵欠卸掉大氅,隱約還能聽見阿昌低聲盤問劉翠的來歷,過了一會,劉翠又不知到哪裡去了,阿昌小心地敲了敲玻璃車窗,我就掀開帘子打開窗戶。

  他問我,“您這是……”

  “怎麼,我不能想我的夫君嗎?”我霸氣四溢地回答他。

  阿昌張開嘴,又合攏了嘴巴,如此反覆了三四次,才喃喃道,“能,能。您當然能,您什麼做不出來哇。”

  忍不住哈哈一笑,又叮囑他,“可別露餡兒了,務必要讓王琅嚇上好大一跳!這件事,我就交給你辦啦!”

  阿昌只好唯唯而退。

  又過了一會,御輦果然徐徐而動,走了大約千步遠之後,在一片山呼萬歲千歲聲中,有人高高地挑起帘子,王琅一貓腰,就鑽進了車裡。

  這半日的辛苦,在他抬眼時難得的錯愕之中,已經完全值得。

  我默不做聲地樂不可支了一會,作勢要給他請安,“妾身見過太子爺!”

  82生個兒子

  王琅畢竟是王琅,這張口結舌的窘態,也只是一閃而過,他的身形幾乎沒有停滯,便已經在御座上盤膝坐好。阿昌上前放下帘子,我們便在一片山呼萬歲的聲音中,起駕回宮。

  他這一次出來畢竟是代天祭祀,大家是將他當作皇上的替身來看待的,又是一年一度的冬至正日祭天,用的乃是大駕鹵簿,車子又寬敞又華貴。我掀開窗簾從角落裡看出去,開始有些擔憂待會兒該怎麼從御輦里溜出來——當御輦停在場院裡的時候,不過是大馬車一輛而已,現在可就不一樣了。這輛大馬車周身是至少圍了幾百個太監,幾百個禁衛軍,前頭開道的、御馬的,舉著各種華蓋的,還有身邊扈從,身後尾隨的,還有大駕鹵簿後頭的文武百官車駕……

  我忽然間覺得我跑到御輦里來,有一種自投羅網的味道:如果說大駕鹵簿是一張蜘蛛網,那麼御輦無疑就是這蜘蛛網的最中心了。

  從祈年殿回宮,雖然也就是放馬不到半個時辰的事,但御輦走得慢,少說也要一兩個時辰才能抵達紫禁城。我和王琅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然後太子爺輕咳了一聲,深思地道,“雖然說我做什麼事,我也都不會再吃驚了,不過……愛妃,縱使是小王也不得不承認,你的行事,也實在是出人意表極了。”

  “嘿嘿,也不是每個太子妃都會這樣出奇地出現在這裡吧!”我不免得意地對他誇耀,“我告訴你王琅,我讓你吃驚的時候,可還有得是呢!”

  王琅翻了個白眼,把拳頭握在口邊咳嗽了兩聲,又拿過我的手捏了捏,責備地擰起眉頭,淡淡地道,“你是從城裡騎馬過來的?”

  他從露天進來,其實手也是冰冷的,並不比我暖和多少,但我依然情不自禁地往他懷裡靠過去——誰叫他今天一身通天袍服,實在是英姿颯慡,端凝矜貴。叫我又打從心底有了一種暖烘烘癢蘇蘇的感覺,好像有個人在輕聲說:哎呀呀,這樣出塵的一個男人,居然是你的夫君哎!

  他雖然大皺其眉,但並沒有阻止我的行為,反而還配合地環住了我的腰。任憑周身淡雅的香燭味,縈繞在了我的鼻尖,無孔不入地往心頭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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