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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太子爺誇獎!”

  我的寢殿已經打掃完畢,我拎起裙角,起身告退。“太子爺安心看書,妾身就先告退了。”

  才走一步,我的步子就邁不出去了。

  姜良娣本來正含情脈脈地看著太子,忽然見我不動,她的目光,也跟著我往下溜。

  我們兩人的眼神,就一起匯聚到了山河地理裙下。

  一隻繡滿銀線雲紋的黑頂雲靴,穩穩地踩在金線繡作輝煌燦爛的裙角之上。

  我們又不約而同,抬眼去看太子爺。

  太子爺拿起書本,看得入神,修長的手指慢慢地敲著小几,唇角含笑,像是完全沉浸在書中。

  “太子,您踩著娘娘的裙擺了。”姜良娣好心提醒太子。

  姜良娣啊姜良娣。

  我在心底搖頭嘆息。

  今晚侍寢的事,又黃了不是?

  太子爺輕咳一聲,挪開眼神望向地面,做恍然大悟狀。

  “本王無心,耽擱愛妃腳步。”他向我致歉。

  我只好笑,“太子爺說哪裡話……”

  然後我們三個人的目光都匯聚到太子爺的腳上。

  這隻腳一點動彈的意思都沒有。

  姜良娣再呆也知道自己闖禍了,頓時煞白了臉,“臣妾忽然有些不適……”就匆匆地跑走了。

  太子這才收回雲靴,又拿起書卷,邀我,“愛妃不再坐一會兒?”

  我很想婉拒,但山河地理裙——它也是很貴的,以我太子妃之尊,一年四季也就是按季有兩條更換,洗濯就相當費事。

  唉,上峰真是不好伺候。

  我只好委委屈屈地坐到太子身邊,沖太子齜牙笑,“既然太子爺誠心相留,那妾身就再坐一會。”

  太子也沖我亮出一口白牙。“愛妃體貼。”

  沒多久,馬才人到了。

  想必是聽說姜良娣有搶她侍寢的意思,馬才人是匆忙過來的。

  多匆忙呢?匆忙到她只在貼肉穿著的蔥綠小坎肩外頭,加了一條金線繡的披帛,雖說看著嚴實,但這一路走進來,蘇胸彈跳間的風情,卻是披帛擋不住的。她雖然長得不算好看,但誰都不得不承認,這女人看著……好可口。

  我眼一眯,有了些磨牙的衝動,卻還不急著發作,先看太子爺。

  太子爺的眼神還膠著在那本書上,只是翻書的動作,卻慢了下來。

  哼,男人!

  說也奇怪,論美貌,馬才人是拍馬都趕不上姜良娣,論孤高,更是難及鄭寶林萬一,論鬧騰——鬧騰這兩個字,根本是為李淑媛發明的。東宮四美里,就屬馬才人對我最恭敬,行動舉止最謹慎……

  我卻偏偏最討厭她。

  不等馬才人說話,我就對小白蓮招了招手。

  “柳昭訓怎麼不見?”

  馬才人臉色頓時一變。

  除了姜良娣沒有嘗過柳昭訓的厲害,東宮三美,誰都被柳昭訓收拾過。

  太子爺也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他笑著睇了我一眼,書本一合,悠然起身。

  “愛妃你坐,小王進寢殿讀書去了——雖說吳先生告病,但功課可擱不下。”

  又沖馬才人點點頭。“馬才人來得好,陪太子妃拉幾句家常。”

  就這樣不管不顧地進寢殿去了。

  我和馬才人一起目送太子爺進了寢殿,再回頭對視一眼。

  哼!

  我忍住磨牙的衝動,起身掩袖一笑,“馬才人慢慢坐,柳昭訓就快到了。本宮今兒起得早,先回寢殿休息。”

  馬才人漾出一絲苦笑。

  “娘娘慢走。”她禮數周全,給我行了參拜大禮。

  這就露出了胸前深深的溝壑。

  可惡!得意什麼,擠一擠,我也有!

  我不禁一挺胸,無聲地再哼一聲,仰首闊步,回了寢宮。

  沒多久,屋外就傳來了柳昭訓的聲音。

  “馬才人!”柳昭訓聽著似乎十分驚訝。“您這是怎麼回事?嘖嘖嘖嘖,身為東宮選侍,理當清閒貞靜,守節整齊……”

  柳昭訓學問很好,一說話就引經據典,馬才人生下來長這麼大,唯一讀過的書本恐怕就是《素女心經》,怕還是只看了裡頭的插畫兒。一遇到柳昭訓,就只堪堪有招架之力。

  我一邊換衣服,一邊聽屋外的動靜,一邊吃吃的笑。

  小白蓮卻心疼得嘖嘖連聲,抱著山河地理裙上的那一點污漬,簡直要潸然淚下。“殿下也不是不知道,這泥污是最難洗的!這條裙子,難道又要廢了嗎?”

  東宮財物一向不多,光憑太子的那點銀米,根本不夠開銷,能支撐到九月就算不錯了。

  我嘆了口氣。

  皇貴妃成天吃金屙銀,我這個做太子妃的,手裡卻沒有一點銀子,真是惡貫滿盈者,當為太子妃。

  國朝對太子的限制一向嚴厲,太子爺等閒不能出宮,只在紫光閣讀書,很少有接觸朝臣的機會。我這個做太子妃的,當然也不能飛揚跋扈,只好安分守己,接受皇貴妃的統領。

  皇貴妃心胸又不寬敞,對東宮的俸祿銀子,常常剋扣,我雖有陪嫁,但面對龐大支出,實屬杯水車薪……

  國朝多年,養出的皇子一個個都是一身的清貴氣,太子爺既然是太子,那當然就是皇子中最清貴的一個。看他的樣子,恨不得是每天餐風飲露吹簫引鳳,白玉一樣的容顏上,哪有一點會為銀米操心的傖俗?

  也只有我這個太子妃勞碌命,要為他和一群小老婆張羅吃喝嘍。

  “走。”我換了一身便袍,招呼小白蓮。“去找陳淑妃說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日更黨參上!

  新文激烈求評!

  3

  3、表里不一 ...

  皇上御宇多年,龍精虎猛,雖然眼看著就是花甲之年,但後宮女眷,依然是與日俱增,宮娥彩女,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乘著難得的好天氣在太液池邊玩耍,一路走來,處處都是鶯聲燕語,煞是熱鬧。

  我一邊看,一邊和小白蓮感慨,“還好太子爺性格嚴謹,不然日日裡和這一群青春少女相處——”

  小白蓮難得地白了我一眼,“娘娘!”

  唉,此女雖然在我身邊服侍不過一年,卻也已經養成了頤指氣使的脾氣。我身邊的下人到了最後,往往都忘了誰是主子,對我說話都不客氣得很。

  我只好黯然神傷,把沒出口的話吞進了肚子裡。

  小白蓮卻還不放過我,絮絮叨叨地數落,“娘娘就是太沒遮沒攔了,有時候禍從口出,就好比那次賞月,您非得說皇貴妃‘面如滿月,好像從盛唐走出來的美人’……”

  皇貴妃年紀畢竟大了,面孔不如年輕的宮妃緊緻是自然的,被我這麼一說,不但沒有高興,反而花容失色,摸著臉不肯說話,嘟了一個晚上的嘴巴。

  “我這是實話實說嘛。”我也學著皇貴妃的樣子咕嘟起嘴巴。“我們又不學宋人,啊,非得瘦得和小雞仔似的才好看,難道夸一句滿月就錯啦?”

  “娘娘又不是不知道!”小白蓮氣得蹦蹦跳。“皇貴妃年輕的時候,一張瓜子臉是有名的俏——”

  “美人就是美人,胖了也是胖美人嘛。”我悠悠然負手,在太液池邊散著步,逗著蹦蹦跳的小白蓮。“難道胖了就不是美人了?”

  小白蓮果然被我逗得更活潑了,上竄下跳,好像是一頭圓滾滾的小香豬跟在我後頭,“娘娘!”

  從前柳昭訓還是我貼身丫鬟的時候,我才是被氣得蹦蹦跳的那個,現在角色轉換,叫我心情大好,背著手一臉儼然,看小白蓮被我玩弄於鼓掌之間,感覺真好。

  轉過太液池,進了西六宮,小白蓮忽然就不跳了。

  不獨如此,她還拍了拍身上的小襖,又端正了步伐,目不斜視做鵪鶉狀碎步而行,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你做什麼?”我問小白蓮。

  小白蓮從嘴角噓我。“娘娘請肅靜!”

  喝,要不是還記得叫我娘娘,我還真當小白蓮這丫頭失心瘋了。

  然後我一扭頭,就看到瑞王從陳淑妃住的露華宮裡緩步踱了出來。

  我立馬笑了:小白蓮對瑞王的迷戀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瑞王是陳淑妃的兒子,太子爺的七弟,從小和太子爺一道玩大的好兄弟,見到他,我當然多了幾分熱絡。

  “七弟。”招呼。

  “六嫂。”回禮。

  然後……然後就沒啦。

  開玩笑,男女大防,我們又是叔嫂,難道還在光天化日之下湊在一起說小話?再說,瑞王可不像那誰,人家是很用功的,給生母請過安,估計是又要回家去讀書了。

  瑞王沖我點了點頭,就慢慢地往皇子住處的方向踱了過去。

  小白蓮於是轉過身子,心醉神迷地目送瑞王的背影。搞得我也一臉迷惑地跟她一起賞鑒。

  皇上的幾個兒子都長得不錯,就連今年才九歲的福王都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可以上年畫。瑞王呢,生得也不錯,雖然眉宇間過於柔和,沒有太子爺恰到好處的凌厲……

  錯!

  瑞王眉宇間溫潤如玉,有一股正人君子的氣息,讓人有“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感慨。要比某人眉宇間那股藏不住的殺伐之氣,要好得多好得多!

  他的背影正衝著陽光,熱辣辣的日頭灑在那一身淡青色的常服上,仿佛都要柔了下來。

  唉,我不禁就輕嘆了一口氣。

  可惜這麼個大好青年,卻是個高低腳。

  瑞王走起路來,雖然已經盡力遮掩,但還是能看得出來,他的右腳要比左腳短一截,走起路來,就有些輕微的趔趄。

  只是要不是這高低腳,以瑞王的年紀和才華,太子爺能不能和他這麼親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伸手在小白蓮眼前晃了晃,輕輕地咳嗽起來。

  小白蓮嚇得一蹦三尺高,滿臉一下就紅透了,“娘、娘娘……”

  她依依不捨地看了瑞王一眼,一轉頭就又成了那個蹦蹦跳的小丫頭,“娘娘可別傻站著了,日頭多毒啊!”

  我彈了她的腦門一下,誇她,“好眼光,比皇貴妃身邊的幾個宮女強得多。”

  皇貴妃身邊的那幾個宮女,一個個都是姜良娣轉世,見到太子爺,恨不得從眼睛裡伸出手來,把太子爺脫光。

  小白蓮又被我逗得蹦蹦跳,“娘娘滿口裡跑馬……”

  我們就一邊鬥嘴,一邊笑嘻嘻地進了露華宮。

  陳淑妃正在泡茶,見到我們來了,只是沉眸一笑,也沒有起身迎接。

  “世暖來了。”

  和陳淑妃坐在一起,不期然就總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瑞王要像她多過像皇上——絕對是多得多。

  或者呢,也是因為我公公欣賞不了陳淑妃的這份優雅,自從她有了瑞王,陳淑妃就一直沒有太得寵,這麼多年來平平淡淡,在露華宮裡打發日子,實在是紫禁城內第一個與世無爭的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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