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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三柳嘆了口氣,他拉著大哥粗糙的手說:「今日咱們就一塊去等。」
說著他拉著大哥便出了客棧房間。
孫三柳生得健壯,平日在家中也要跟著下地幹活,孫大柳一時間竟然掙脫不了他的拉扯。
「得了,咱們兄弟二人那便一塊去吧,小弟你這幅身板說不準啊比哥我還能擠!」
這路上他們哥倆遇上了不少人。
這馬上要宵禁了,他們得趕在徹底宵禁前趕到貢院前。
不然讓巡視的衙役抓了去便不好了。
顧明和呂賀也沒忍住,兩人結伴前來。
他們的書童跟在兩人身後。
「顧兄,我這心撲通撲通的亂跳,我這幾日總想著,我那捲子是不是寫錯了字,或是忘了避考官名諱,好幾夜都睡不著啊。」呂賀向來自視甚高,自覺學問上不比當年的方學兄差多少,可如今,他確實心慌得很。
「怕什麼,今日若是不能高中,還能死了不成?總還有機會。」顧明此時說話也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了,他心中明白這回發良種這般好事,往後怕是沒了,他怎麼能不跟著心慌?
「公子你快呸呸呸,哪能說什麼死不死的啊。」顧明的書童緊張地說道。
顧明無奈一笑:「好好好,呸呸呸,不說生生死死的。」
貢院門口已經等了許多人。
有些是等不及的秀才,更多則是各府的下人。
呂賀從中竟是看到了幾個帶著被子過來的人。
他和顧明占了個靠前些的位置,呂賀一不小心踩到了身邊壯碩男子,他立即行禮:「天色昏黑,我這有些看不清,竟是踩了兄台的腳,實在對不住。」
不少人見他們兄弟面黑體壯,便以為他們是下仆,踩到他們也不會說一句好話,孫大柳見他說話客氣,還是個文弱書生,哪有生氣的道理,他撓撓頭笑道:「沒事沒事,這兒人多公子小心便是。」
「兩位公子若是不嫌棄過來些吧,別讓人給擠著了。」孫三柳見他們四人都不算壯實,便讓幾人離著他們兄弟倆近些。
「多謝了。」顧明笑笑也不推辭。
這大冬日的,因為心裡急躁,竟是沒人覺得冷。
人都說心靜自然涼。
他們這是心燥自然熱啊!
「這回參加鄉試的人真是走了大運道了,前兒聽說周家的大公子,生了好一頓脾氣,人家學問好,去年便成了舉人老爺,說是特特早早考了鄉試,好專心備上一年參加春闈,誰能想到這回舉人發良種,周大公子氣得砸了兩個杯盞呢!」
「哎呦,說的和真的似的,咋了,你劉老五還鑽人家床底下了?」
「這還用鑽床底下?那周公子和他好友在酒樓里說了一通,後悔著呢,在坐的可都聽見了。」
「還真別說,運氣這事玄乎著呢,咱們陛下是有大福氣的,不然咋會做個夢就能有人給他找到良種啊。我真是想都不敢想。」
「你這人真是大膽,陛下是天子,自然不同尋常,我聽聞,這發良種這事是方大人提的。」
「方大人?可是那位找到良種的方長鳴方大人?」
「那是自然!不然還有第二個方大人啊?」
……
聽到有人提方長鳴,顧明和呂賀對視一眼,相視而笑。
這種認識傳說中人的感覺,還真是奇妙啊。
不知道過了幾個時辰,天色微微亮時,貢院中終於有一隊小吏走了出來。
「放榜了!放榜了!」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人群瞬間活了起來。
那打頭的小吏愣是出了一身熱汗,一邊敲著鑼一邊扯著喉嚨喊:「後退,往後退!你們這般我們可如何貼榜啊?快讓開!讓開!」
好歹得讓他們擠進去吧!
人群中艱難地給他們留出了一條小道。
小吏擠到木板前時,愣是已經大汗淋漓了。
托著放榜單的木案的兩個小吏更是狼狽,鞋險些都被踩掉!
他們好容易才將榜貼好。
鄉試小吏是要唱名的,從末到前,只念上一遍。
這次一隊小吏,二十多人,喊得那叫個整齊響亮。
榜上的人可是能先一步得到良種呢。
這可真是碰上了!
這選人也格外嚴格,本次鄉試,他們常州府可只選了一百八十人,去年可是選了二百多人。
「一百八十名,常州府、河西縣、宋家村宋志書!」
……
「五十二名,常州府、方山縣、大槐村孫三柳!」
「小弟!剛是叫了小弟你的名吧!」孫大柳眯著眼往前看,卻只能看到一張紅紙,上頭的字卻是看不清的。
但他耳朵好使啊!
「大槐村是咱們的村啊!小弟,這回肯定沒錯!咱們能拿到種子了!」
這個時候,成舉人都得往後排,他們老孫家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竟是能早早得到良種。
孫大柳重重地摟住身邊的小弟。
孫三柳那麼高壯的漢子眼角竟也有些濕熱。
他竟然真的中了!怎麼就中了呢!
這麼多人,他終於成了?
多少個深夜,孫三柳都懷疑,全家供他讀書是不是對的。
家中原本有二十畝田地,在村中雖算不上最富裕,可好歹不愁填肚子,可為了供養他讀書,這些年家中的田地賣出了不少,現下只剩下了五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