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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醫生看了景致一眼,想要說的話不言而喻。
可是精心再精心地看護,就意味著更多的錢。
趙醫生抽出一張紙,在上面寫下一個名字和聯繫方式, 他遞給景致:「如果你想轉院,可以聯繫這個方醫生, 他是我高几屆的學長。」
這兩天翻遍了北京所有醫院的景致對這個名字自然有印象,方醫生在治療腦梗以及腦梗引起的其它疾病問題方面很有權威,而且他所在的醫院設備更加先進。
正因為如此,治療費用也相應地提高。
景致點點頭:「謝謝,我知道了。」
從辦公室出來,景致有些茫然,也有些逃避似地不願意回病房,她坐在門診部與住院部相接的長廊,發著呆似地看著窗外風景。
一道嬌俏的聲音煞風景地打斷了她。
景致像是慢了半拍似地回頭,見到關舒文穿著嫩黃色的碎花連衣裙站在不遠處,背著長鏈單肩包,雙手抱胸,景致細細的秀眉蹙起,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很快,她就知道了。
小小的紙團被關舒文扔過來,落在地上,又朝著她的方向滾了滾。
那個紙團似曾相識,景致猶豫地撿起來。
「怎麼?看你樣子好像不是很想見到我。」關舒文抬起尖尖的下巴,「可是怎麼辦呢?我是來給你送錢的,做筆交易吧。」
展開紙團,看清上面的名字後,景致氣得忽然站起來:「關小姐,這是我的隱私。」
「丟在垃圾桶的算什麼隱私,」關舒文低低地笑了兩聲,忽然正容,薄薄的紅唇中吐出兩個字,「噁心。」
景致抓緊手指,用力地撕掉檢查報告,憤怒地轉身就要走。
關舒文高喊一聲:「景小姐難道忘記你爸爸了?這個機會我只給一次,24小時內不要,掉在地上可就沒了。」
粉身碎骨的報告單被摜進垃圾桶,金屬蓋啵楞楞地響個不停。
景致回到了病房,只有小翊在,景向維躺在病床昏睡,整張臉浮腫,泛著不正常的紅紫,像個泡了水的紫薯饅頭。
小翊一會兒刷刷手機,一會兒看著景向維,有些無聊,沒有注意到景致已經回來,薄薄的擋簾遮不住其它病人的聲音。
景致讓他先回去休息,等會兒景奶奶就過來替班。
小翊覷了她一眼,擔心地問:「小景姐姐,沒出什麼事吧?」
景致實在笑不出來,往他的黑色背包里塞了點水果:「能有什麼事,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哦。」小翊不情不願地背起書包,趁著景致不注意,飛快地抽出貴价的水果放回在桌上,腳底抹油跑開了。
白色的桌上是兩盒藍莓和半個哈密瓜,算不上很貴的水果,景致看著五味雜陳。
一個小時後,溫以澤開車送景奶奶過來,還給景向維帶了點乾淨的衣物。
景致去樓下接人。
奶奶看到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像往日那般熱烈地打招呼,把手上的袋子給景致後,一個人朝前走。
景致故意走慢一點,與溫以澤並排走,「我奶奶看上去怎麼不太高興。」
溫以澤看著路低頭說:「來的路上接到個電話,好像是你們家親戚讓奶奶準時還錢。」
奶奶的電話是外放的,那人聲音又大,溫以澤聽得清清楚楚,他省略了那人兇狠的語氣,和難聽的詞彙,儘量委婉地告訴景致。
這樣難堪的家庭醜事讓外人知道,景致扣了扣塑膠袋子,就連餘光都不敢看向溫以澤,低頭說:「謝謝。」
溫以澤攥緊車鑰匙,凹凸不平的紋路磨著掌心軟肉,假裝沒有聽見。
他是來送奶奶的,稍微坐了坐就要去呂碧雲家。
離開後,奶奶起來倒水喝,才發現玻璃杯下壓著張銀行卡。
「銀行卡這麼重要的東西都亂放。」奶奶撿起來。
「沒有啊。」景致走過去,「我都放在包里的。」
「那這個......」奶奶老花眼,舉遠了些,似乎是意識到什麼,她轉過頭,與景致四目相望。
奶奶把卡給景致,沉聲說:「還給以澤吧,他也不容易,你過來,奶奶有事情和你說。」
景致跟著出去,一直到長廊的盡頭才停下ʝʂց。
明亮的窗戶照得奶奶的臉頰又老又軟,交錯的皺紋黑點畢現。
「小景,要不算了吧,奶奶知道這些年你為了向維,過得很苦,也許你爸爸就該如此......」
「我們接你爸爸回家吧。」
回家幹什麼呢,就是等死,也許幾個月之內,奶奶沒了兒子,景致沒了爸爸。
景致似乎知道奶奶要說什麼似的,心里堵得難受,低著頭自我催眠,直到一滴滾燙的淚落在她蜷起的手背上。
她抬起頭,眼前的小老太太,淚眼婆娑,眼眶像是個沒有邊緣的小坑,淚水毫無阻攔地流下來。
腦袋亂成一鍋粥,稠得攪不動,景致搖搖頭,機械地說:「不要,不要,不要......」
「也許這就是命,有些東西沒有,我們就得認。奶奶知道你已經盡力了,不會怪你的,小景。」
奶奶哭著,卻像是無情地審判員,宣判景向維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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