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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昀若有所思,「如此,也算了了你們彼此的一樁心事。」他看向墳冢,「九泉之下的人,也可瞑目了!」

  「還不夠。」柳鶴知垂下眼皮,「只是一個謝氏,還不夠。」

  沈清昀明白他的意思,卻不想認同,「自古以來,有清正廉明,便有貪得無厭,慾念本就在七情之中,不是人人都能用真心去感化,所謂行得端站得直,也不過是有著更遠大的信念,才能將那些罪惡的種子壓下去,可一但壓不下去,那些隱患還是會冒出來。」

  沈清昀轉眸看他,「昌國是片土地,那些慾念卻是埋在人心中的一粒粒種子,我們做不到將那些種子從人們心底剜出來,因為那都是些根深蒂固的東西,若要除去,必會牽連自身,既無法驅除,便只能壓制。」

  這是他活了兩世才明白的道理,也是他對這人世間的感觸。

  如今,他見有人困於其中,便忍不住想要講一講。

  柳鶴知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只是不甘心而已,「將軍……我心中有愧,我……」

  第102章 提醒

  當時他們被沈清昀救下後,沒多久便迎來了謝氏的瘋狂報復。

  那跛腳少年為了護他被三堂的人抓去拷打,他走投無路時想起了謝玉蓮說過的話。

  為了救人,不得已同意了謝玉蓮的要求,跪著入了謝氏的門楣。

  他雖萬分不恥自己的所做所為,可卻知道,那是救人的唯一選擇。

  這一舉動讓元伊對他失望透頂,並與他割袍斷義,發誓老死不相往來。

  可謝玉蓮知他心事,並在不久之後找上了元伊。

  「元伊,是那少年?」沈清昀問道。

  柳鶴知點了頭,「我知謝玉蓮是想叫我斬斷過往,可我棲身謝氏的最初,不過是為了他能好好活著而已。」

  「那些年,我留在謝氏身邊,只想著有朝一日能離開那裡,可卻在天長日久中,發現了謝氏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謝氏這棵大樹,其根部盤根錯節,牽扯極深,當時我無意中發現了一些事情,讓我有了想要扳倒謝氏的決心,可扳倒謝氏並非是一朝一夕所能成就的,想要讓那些人伏誅,還需找其他機會。」

  然而事情卻從他做了這個決定之後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最終,他為了揪出謝氏的罪證,眼睜睜看著元伊死在那些陰謀算計下。

  他心底始終存著那些悔,總覺得,自己當年若是可以早些收手,早些想清楚什麼對他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那個人就不會死?是不是現在自己的庭院中就會多一些歡聲?而不是形單影隻,只能對著孤墳去懺悔,去難過。

  這麼多年,他從來不曾對誰講過那些往事,因為他不敢。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沉寂在失去元伊的痛苦中,並一度覺得自己也快要活不成了。

  「當時我便在想,有些東西,真的是努力過就能看到成就的麼?可我明明已經那麼努力了,怎麼還是達不到自己的預期?我明明那麼想要留下那個人,可為什麼他還是走了?」

  「你做的已經很好了。」沈清昀這話說得非常認真。

  他蹲下身,取了他手中祭奠亡人的酒盞,替他滿上,「病樹前頭萬木春,他雖不在了,可你讓他看到了未來,看到了不一樣的杭江,你救了這裡餘下的千千萬萬人。」

  柳鶴知彼時被謝玉蓮勾起心事,困身成籠,一味覺得是自己的過錯才導致了當年的悲劇,「也許謝玉蓮說得對,我算不得坦蕩,也確實不是個君子。」

  若是早些坦言,不去要求太多,是不是便能換回元伊的命?

  他想到自己當年像個破爛一樣被人丟在街上,饑寒交迫眼看就要死的時候被元伊拖回了小窩,給了他半塊饅頭,救了他的命。

  那些日子,他雖過得辛苦,可卻覺得溫馨,然而如今--

  「你活著,是活給自己和在意的人看,而不是為了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沈清昀說:「所以,那些人的話,又何必在意呢?」

  柳鶴知茫然抬眼,沈清昀卻在這時起了身。

  他拍了拍他的肩頭,「我去前面等你。」

  柳鶴知怔然良久才轉了神。

  他看向面前的墳冢,居然在那瞬間醍醐灌頂。

  是了,他所行的路,都是他該行的,也是這個人的心之所念。

  他們曾窩在那個不是那麼遮風擋雨的小棚子裡暢想的未來,兩個衣衫簍縷的小小少年,你一言我一語,他曾問那少年,「你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沒有戰爭,父母健在,小兒纏鬧。」

  小小的柳鶴知轉頭看那唇紅齒白的跛腳少年。

  少年便笑的更加開懷,「我是孤兒,沒有親人,要不換一個?」他不等柳鶴知說話,便重新開了口,「那就願以後的杭江,所有黃口小兒都有所依,庭院遮風又擋雨,願我家知知,日後子孫滿堂,膝下承歡--」

  少年恣意的笑聲仿佛還盪在耳邊。

  柳鶴知倒了一杯薄灑在墳前,又滿了一杯逕自飲了。

  一滴清淚落下,落在墳冢前的雪地中。

  他抹去那些帶著濃重情感的顏色,將曾經的罪惡與難過一同拋去了。

  他想,他終是對他不起,那些想望,這輩子,恐不能如他所願了!

  柳鶴知將那酒杯留在雪中,默了一句,「元伊,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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