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頁
在意到,他還沒有做好坦白的準備。
起碼……起碼得懷了小魚崽,有了底氣再說。到時候看在他孕育小魚崽的份上,應該不會把他抽筋剝皮吧?
沉默的時間裡,江盛清楚魏游在等他開口,他試著張嘴,可愣是蹦不出一個解釋的字眼。
暈倒的事情牽扯到海神像,提及海神像又牽扯到人魚的身份,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他搭著腦袋,有點懊惱。
此刻的他像極了童話故事裡被寵壞的小魚,習慣了被寵愛,被遷就,習慣了怎麼鬧也不生氣的魏游,紅臉時反倒拉不下面子去說和。
柴正峰一進門就覺得氣氛不對。
沒等他把腳收回去,室內兩人齊刷刷轉頭盯著他,他只能硬著頭皮上。
魏游沒有說話,但他身上蔓延的壓迫感足夠令人脊背發涼,柴正峰差點當場跪了。
誰說王君醒了王爺心情好,他瞅著像是心情好的樣子嗎?哪個煞筆暗侯傳遞的錯誤消息,是想整死他不成?
簡直跟王君嫁過來之前一模一樣,柴正峰單是想像了一下就心有戚戚。
沒道理啊。
王君暈倒時王爺發怒差點把海神像給炸了,誰不知道王爺對王君在乎的程度,醒了也合該甜甜蜜蜜的不是,怎麼還吵架黑臉了。
不解歸不解,正事拖不得:「聖上三日內行至建州。」
「昨日傳信尚在錢塘,今日怎麼就在眼前了?」
冷淡的語調配上面無表情的臉,像是在無聲責備手下人的不稱職。
柴正峰總感覺屋子裡有股火藥味,他額頭上沁起一層細密汗珠:「趙錢摔斷腿的事是上頭派人做的,信也被篡改過,說是許久未見,想給王爺一個驚喜。」
魏遊玩味笑了笑:「斷了我的人的腿,為了給我一個驚喜,給柴護衛這個驚喜你要不要?」
「屬下不敢。」
哪是什麼驚喜,驚嚇還差不多。
「告訴底下的幕僚,東嶺糧稅翻倍的事不用詳商了。」
等柴正峰領命退下後,江盛不贊同:「糧稅一事事關重大,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
「這就斷定我在賭氣了?」
「可皇上不日就會抵達東嶺,你之前不是說要在他到之前……」
魏游打斷:「我之前還說不要在我面前撒謊,不然屮熟你,你怎麼不記得。」
江盛:「……?!!」
咚——
門口傳來異響,折返的柴正峰被兩雙大眼睛凝視著。
魏游:「還有事?」
「快……船快靠岸了,王爺,屬下告辭,不是,屬下告退。」
柴正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彷佛身後有死神求追不舍似的,湊的近了,還能依稀辨認細碎的祈禱——不要叫我不要叫我不要叫我不要叫我。
「……」
再觀江盛,不光臉燒的通紅,里子都快被燒成灰了。
艹。
瞧瞧,哪個正經人興師問罪的時候一言不合就開黃腔啊。
開黃腔不要緊,怎麼還叫人聽了去。
江盛偷瞧魏游,發現他神閒氣定,一點兒尷尬的痕跡都沒有,頓時又生氣又委屈,憑什麼就他一條魚丟人!魚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魏游遠沒有表面看上去淡定,他快被小笨魚氣死了,合著之前的擔心全餵了魚,心裡堵的不行,亟需一個宣洩口。
「來人。」他道。
「王爺。」候在門外的劉管事眼觀鼻鼻觀心,神色始終如一。
「柴正峰護衛失職,罰一月俸祿以示懲戒。」
「喏。」
老大老二吵架,總得死個老三,死道友不死貧道,對不起了柴護衛。
*
不等東漁村的海祭結束,魏游等人直奔建州,車馬日月兼程,累壞了兩匹汗血寶馬,才在皇帝抵達建州的前腳趕上。
一艘艘高大如樓的寶船整齊排列,寬敞的可以容納上百艘沙船的新建港口變得擁擠不堪,當今聖上下江南的聲勢浩大,除了親眷大臣外,隨行大半船隻乘載的是兵力,約莫上萬人,無形之中威懾蠢蠢欲動的勢力。
知道的是下江南考察,不知道的以為皇帝要南擴打仗。
在來建州的路途,皇帝已經聽不少人提及過建州的與眾不同,可真當船靠了岸,眺望整個建州城的時候,才真正見識到《桃花源記》中描繪的「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是何景象。
皇帝一臉複雜:「建州啊,建州。」
連綿的小雨過後,東嶺轉熱。
馬車行駛在水泥鋪就的路皮上,不受泥濘影響,一路平緩。皇帝挑開車簾,同身旁陪駕的魏游道:「京城內的青石路換成了水泥路,一樣平穩寬敞;建州的琉璃……是叫玻璃吧?」
他說話間朝兩旁確認,三皇子和大皇子頷首。
「那玻璃啊成了錢塘富貴人家窗戶新貴,一扇難求;還有那新出的蜂蜜柚子茶和面膜,深得後宮嬪妃的喜愛。」
魏游聽皇帝一一盤點他離京後做的事,不執一言。
「你搗鼓的稀奇古怪的東西不少,朕第二感興趣的反倒是它,」皇帝輕抬明黃色衣袖,總管太監李九仁呈上一個雕工精美的木匣子,皇帝親自打開,拿出望遠鏡把玩,「聽說也是玻璃做的?」
魏游似是沒留意皇子們的嫉妒的眼神,笑說:「建州這塊地貧瘠,種糧收成不好,事桑銷路無門,別的沒有,但沙子遍地都是。土能制磚,石能鋪路,沙子難道不能燒制了?兒臣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沒想到竟燒得了琉璃,實乃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