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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出突然,距離較遠的魏游幾人沒看清這一幕,但江少卿看得一清二楚,先前楊山義打了個手勢,一個穿著比平常人更為臃腫的士兵突然像是瘋了一般往人堆里沖,等他意識到不對勁時,綁著火藥的引子已經燒到了底部,緊接著就是一聲巨響。

  濃重的血腥味熏得他都想吐了。

  楊山義漠然道:「戰場之上,人命如草芥,只要能達到目的,換成是本將也死得其所。」

  人肉炸彈並沒有因為他的說話而停頓,調轉矛頭直衝城門,一排排的步兵掩護衝鋒,黑暗當中射殺綁著炸藥的人無疑是海底撈針。

  指揮的副官咒罵了一聲,眼睛瞪得猩紅。

  弓箭手的虎口處血肉模糊,箭袋中箭矢不空,無人敢停。

  投石手在寒冬打著赤膊,肩膀處酸脹不已,恨不得躺下睡個十天半月。

  第一視角直面戰場和上帝視角觀看完全是兩碼事,魏游感覺自己體內的鮮血是翻湧,既有對戰爭的敬畏又有對死亡的徹悟。

  世道容不下鹹魚啊。

  雙方底牌盡出,戰場上站著的人也在不斷減少,一波波攻勢下,楊山義的兵推進到寧城瓮城外的木門前。

  魏游底下的士兵喘著氣趴在城牆上往下看,弓箭、火藥、石頭一樣不剩,說是彈盡糧絕也不為過。

  楊山義仰頭瞧了一眼魏游,又與身後隔著一群士兵的江少卿對視,然後取出一個火摺子,點了隊伍中一個人出來。

  江盛第一次知道,火摺子的火不一定帶來希望。

  「有的人啊,明知道將死也要負隅頑抗,做無畏的掙扎,最後還不是難逃一死。」

  「就像是這城門,你瑞安王破的了一次,我楊山義一樣破的開。拿你獻給朝廷的火藥配方破了這城門,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點燃的火藥引子燒的很快,充當人肉炸彈的人臉上的恐懼與絕望在搖曳的火光下更加明顯,與身後勝券在握的楊山義強烈對比。

  「瑞安王固守城門令楊某敬佩,但城門後不管多少人守著,木門就是木門,拿火藥一炸,還不是四分五裂,除非今天這門是石頭做的,否則休想阻攔楊某一步……」

  轟——

  火藥抵達城門爆炸後,飛濺的木屑和灰塵消散開來,大門洞開,瓮城內的光景一覽無餘。

  楊山義的話卡在嗓子口,仿佛被凍住一般,傻愣在原地。

  只見,木門背後不是料想中空空蕩蕩的瓮城,突兀的大石塊嵌在城門內,恰到好處般堵住了通往內城的道路。

  火藥爆炸的痕跡殘留在石塊上,風一吹,焦黑的火屑從石頭粗糙的表面唰唰脫落,露出大石頭完好無損的石面。

  城牆上副官探出頭,咧開嘴朝下「嘿」了一聲:「沒想到吧,是石頭做的!」

  第63章

  當初王君一個人把比他高几倍的石頭運來, 連氣都不帶喘一下,除了差點驚掉他們搖搖欲墜的下巴外,王府每一個護衛都繃著一根弦。

  有一個天生神力的枕邊人在一旁「虎視眈眈」, 王爺可不得百依百順, 要星星不給月亮地伺候著。

  指不定哪一天王君心裡發悶, 「咔嚓」一擰, 到時候掉的可就不止一個人的腦袋了。

  想到這,城牆之上的副官縮了縮冷嗖嗖的脖子,有心替王爺捏了一把冷汗。

  不過現在嘛,壓力給到了另一邊。

  炸城門並未因為一次失敗而停頓太久,一次不行, 那就兩次……三次……

  但是巨大的石塊像是戍守在風霜中的士兵, 任憑槍林彈雨依舊屹立不倒。

  風一吹,焦灰隨風剝落, 同樣剝去了楊山義志在必得的傲心。變故來的太快,楊山義臉色變換間,終於下令停了無用功。

  一時間兩廂僵持。

  城牆上,原本守在巨石門後的護衛悄聲對副官耳語,聽完後他揚起笑臉直直指向楊山義, 後者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卻沒有抓住一絲頭緒。

  「楊將軍,繼續炸啊,爺爺在這兒等著你呢,火藥不夠了嗎?這點毛毛雨想炸開石門可還早著呢, 哈哈哈哈。」

  「畏畏縮縮的, 呸,臭著臉囂張個什麼勁, 有本事就往我腦袋上炸,爺在城牆上等著你們,怎麼不敢了,沒吃飯嗎?啊?」

  寂靜的戰場唯有副官極具穿透力的罵聲縈繞在耳邊。

  楊山義還在遲疑那一瞬間的不對勁,身旁幾個弓箭手實在忍不住,回嗆過去。

  「不過是個小軍頭,臉皮比城牆還厚,這有你說話的份嗎?跟個文官似的當縮頭烏龜,有本事下來跟老子單挑!躲在上面囔囔個屁,孬種!」

  一場劍拔弩張的碰撞霎時成了小巷口的罵街戰,連身下的戰馬仿佛都受到了侮辱,左搖右擺,憤怒地發顫。

  不對。

  隱隱的震顫自馬背向下延伸到坑窪不平的泥地上,偶有石礫上下碰撞,每一下都擊打在楊山義的神經上。他暗自勒緊手中的韁繩,可戰馬卻不受控制反而更加暴躁,楊山義牽繩的右手用足十分力,那馬前蹄在空中高高揚起,並發出一聲嘶鳴。

  楊山義壓下差點從馬背上墜落的心驚,不待穩定馬身,猛的回頭遠眺。

  下一秒,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喧譁驚呼。

  「注意身後!」

  「有埋伏!」

  破了音的嘶吼無人理會,紀律嚴明的軍隊亂成了一鍋粥,沙礫在地面上震盪,身後馬蹄聲疾馳而來,每一步都踩在沉悶的鼓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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