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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盛抬頭看他。
沒等出聲,魏游手上用力,把愣神的江盛拽到自己懷裡,小腦袋一慌,撞到了胸口,發出咚的一聲。
「魏……」
「在想什麼,怎麼不看路。」
原路線一步之遙處有一堆廢棄的木頭,還未處理掉,剛才江盛再走一步,小腿就會迎面撞上凸起的木頭塊,可能會淤青。
「啊?啊……哦,我就是不小心,沒有看你……我的意思是不是因為看你才不看前面的,誒,也不是。」
魏游輕笑了一聲:「我懂。」
江盛紅著耳朵不說話,等他站直了,停下的腳步繼續往前走,這一次,魏游沒有鬆開交握的手。
走了兩步,江盛虛虛彎曲的手指緩緩收攏,與他十指相扣。
魏游輕輕勾起唇角,順著江盛的目光抬頭往上看。若是夜裡,土樓走廊上掛滿紅燈籠,大紅的燭光下,定能拍出精美的大片效果。
這樣想著,耳邊傳來了悠揚的歌聲。
「海浪無聲將夜幕深深淹沒,
漫過天空盡頭的角落,
……
怕你飛遠去,
怕你離我而去,
更怕你永遠停留在這裡,
……」【注】
江盛對著鏤空的天空唱歌,婉轉的歌曲並非歡快的旋律,帶著一絲憂傷,恍惚中,魏游看到了一條束縛在天井下的海魚,被禁錮了一生。
歌聲穿透力極強,樓下虎部落的討論聲漸漸停了。
人魚的嗓音天生被天使吻過,在離開津沽的夜晚,魏游有幸聽過一回,只是上次唱的內容他聽不懂,這首歌,他聽過——
《大魚》。
不僅聽過,還看過。
魏游抬頭看向遮蔽的屋檐和狹窄的天空,確實很應景。
「我,有點想家了。」
曲終,江盛輕聲說了一句,魏游轉頭看向他,那張平日裡沒心沒肺快樂的臉上難得一見有了愁容,不知怎麼的,魏游心口一滯,聲音越發柔和:「剛才在想這個?」
「嗯,不知道爸媽他們有沒有想我,我好想他們。」溫度從交握的手處源源不斷地輸送到江盛荒蕪的心中,讓他有勇氣說出思念。
魏游沒有去糾正他的稱呼。
「我家鄉也有一處土樓呢,興許是因為眼熟所以忍不住睹物思人。你不知道,在家的時候他們總是嫌棄我笨手笨腳,不思進取,我有時候也頂嘴不耐煩,可如今想想,就算是這些帶著斥責的念叨我也愛聽,我也想聽。」
細細算來,穿書已經五個月了。
他還沒有像這回一樣,離開家這麼久。
江盛停下腳步,直直看著魏游:「你說,我還能回去嗎?」
一個人的眼睛越是澄澈,裡面的感情越是純粹。
魏游發現,看著這樣的江盛,他無法說謊。
所以他視線偏移看向對面樓下的虎部落,並且轉移了話題:「父皇此次下江南不會帶著江丞相,夫郎若是想家了,等父皇來了咱一起求個情,允我們回一趟京。」
魏游每說一個字,江盛的眼神黯然一份,等他說完,江盛訥訥道:「魏游,其實我……」
有那麼一瞬,江盛想不管不顧說出自己的身份,可對上魏游深不見底的眼睛時,他又退縮了。
垂下頭,啞聲道:「好。」
「不用多想,」魏游揉了揉他的腦袋,在他發旋處輕輕落下一個吻,複雜道,「我會一直陪著你。」
樓下,虎部落還在說土樓的事。
「有了土樓,日後山間的豺狼虎豹,怕是只有被吃的份了!」
虎巫蒼老的皺皮下,隱隱嘆息:「是啊,像是虎四海家半夜被群狼偷襲的事不會再發生……不說這些喪氣的話,今日一座土樓完工,一會兒去拉一頭豬和一頭羊,慶祝慶祝!」
「走走走,現在就去!」
魏游和江盛下來時就見到這一幕,理所當然,虎部落晚上為他們送來了一碗做好的豬五花和一碗羊腿肉。
殺一頭羊和一頭牛慶祝,對如今花錢如流水的虎部落來說,著實奢侈了一把。
如今日子過得緊湊,這些東西對他們來說還十分眼饞,可日後,等蜂蜜柚子茶生意做大,得了蜂蜜柚子茶十分之一股權的虎部落,只會越來越好。
這不是魏游一個人的功勞,虎部落的巫與常人不同。
地動的事,土樓的事,柚子的事,還有今日魏游找他的事,這位虎巫在趨利避害中起了關鍵作用。
在離開虎部落前,魏游單獨去了一趟虎部落的祠堂。
他屏退眾人,抬手猶豫著想敲門,那扇朱紅色的祠堂卻忽然從裡頭打開。虎部落的虎巫拄著拐杖,在門內朝他微笑:「王爺來了。」
祠堂內供奉著無數排位,有些老舊的褪了色,縱是如此,也乾乾淨淨無一粒灰塵。
正中央擺放著金黑色的三足香爐,三炷點燃不久的竹立香,青煙直上。
此外再無他人。
魏游盤腿坐在一旁的蒲墊上,細微的流水聲將魏游拉回了思緒,他抬起頭,虎巫將倒好的茶水放在他面前:「王爺,此處只有山間茶水,請勿怪罪。」
「地動一事,本王聽聞虎巫三年前便預知了此事,」魏游看著他,不放過對方一絲微動作,「虎巫如何知曉?占卜?亦或是其他?」
虎巫笑了笑:「有所感,便有所言,大抵是巫的職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