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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世上也只有沈娘子,才能讓主子甘願受這一刀。
他不清楚沈娘子的心到底有多硬,但他知道主子不可能會傷害她一分一毫,她今夜就算殺了他,主子恐怕也不會還手。
衛常風不再動,呵退了周圍的侍衛,“都退下。”
侍衛手中的長矛慢慢地往邊上散去。
凌墨塵已暈了過去,沈明酥看向朝凌墨塵奔去的馮肅,匕首上的血順著她的手腕,流進了衣袖內,灼著她的皮膚,手腕終是有了顫抖。
馮肅抱著人,上了衛常風的那匹馬,同一臉鐵青的衛常風道了一聲,“多謝!”馬肚子一夾,絕塵而去。
馬蹄聲徹底消失在了深巷,沈明酥才抽出了還插在他手背的那把匕首,一隻手已被鮮血糊滿,太滑了,滑得連匕首都握不住了,‘哐當——’一聲落在了地上。
她沒逃避,主動走過去跪在了他面前,啞聲道:“任憑省主處置。”
月夜裡的廝殺已經結束了,耳邊萬籟寂靜,封重彥一直坐在那,始終沒有發話,包括她把匕首捅進了他的身體內,再拔出來,他也沒吭一聲,筆直地跪坐在地上。
此時聽到她的聲音,也沒抬頭去看她,眼底如一潭死水,似是平靜無波,卻又似藏著莫大的哀痛和悲戚,瞳仁睜大盯著漆黑的空巷,又沒落到任何一處。
背部的傷口漸漸地麻木,找不出來哪兒在疼,只覺全身都在疼。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雙手撐著地,姿態狼狽地站了起來。
眼前漆黑一片,一時之間看不清前路,身體似是不斷地在往下沉,越沉越深,腳步沒踩穩,趔趄了幾步,衛常風及時去扶,被他揚手一把撥開,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去,走到了半途,忽然彎下腰,一口血嘔了出來。
“主子!”
“省主......”
—
上回雨夜裡的傷還沒好利索,這回又添了新傷,嚴先生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迷昏的人,見其臉色蒼白,神態似乎疲倦到了極致,不由疑惑,問一旁面如死灰的衛常風,“今夜不是去逮凌墨塵?”
凌墨塵的黨羽就那麼多,竟逃出了省主布下的天羅地網,還能傷了省主?
嚴先生不相信。
衛常風咬了一下牙,看向屋外立著的那道人影,沒回答他,只道:“主子上回的傷勢還沒好利索,就算是個鐵打的,也經不起這般被人用刀子捅,先生給主子好好瞧瞧。”
沈明酥回來後,一直立在屋外,身上的黑衣褪去後,又成了封重彥的未婚妻。
衛常風和福安不斷進出,熬藥的熬藥,打水的打水。
端出來的水盆,一片血紅。
除了今夜跟著封重彥的衛常風,其餘的人都不知道情況,連勝和婉月見沈明酥一直守著西暖閣門口,以為是她擔心,沒去催她,給她搬了一張椅子,讓她坐著守,沈明酥沒坐,站到了半夜,才聽到裡面的嚴先生說了一聲,“省主醒了?”
沈明酥沒進去,起身回了東暖閣,沖洗掉手上的血跡,換了一身衣裳,躺去床上,閉上了眼睛,良久過去,擱在被褥上的雙手卻還在微微地打著顫。
翌日一早,外面福安的聲音傳了進來,“沈娘子可起了?”
沈明酥走了出去。
福安把手裡捧著的藥碗遞給了她,“主子這回怕是傷到了精氣神,有些嚴重,這一夜過去,還在燒著,估計得養上好幾日了,沈娘子懂醫,心又細,這幾日就麻煩沈娘子多加看顧。”
沈明酥伸手接了過來。
進屋時衛常風的臉色很不好看,被福安拉著胳膊拽到了外面。
衛常風心口的那股氣還是沒有順過來,臨到門檻了,又回過頭看向沈明酥,“那日雨夜,省主身中十七刀,每一道刀痕,都比昨夜的深,但沒昨夜的痛。”
沈明酥側身坐在床邊,微垂著頭,只露出了半邊面容,神色平靜,似是沒聽到他說的話。
衛常風轉身踏出了門檻,她才慢慢地抬頭,看向床上的人,封重彥還在睡。
手裡的湯藥有些燙,沈明酥沒去叫醒他,等他醒來。
屋子裡已經被清理過,瞧不見半點血跡,可空氣里似乎還是瀰漫出了一股血腥味,沈明酥捧著藥碗安靜地坐在那。
片刻後,耳邊一聲,“阿錦......”
沈明酥忙轉過頭,封重彥依舊閉著眼睛,並沒有醒,失血太多,臉色蒼白,唇瓣也因高熱變得乾澀。
應該是做夢了。
沈明酥沒去打擾他的夢境。
“阿錦,我是你封哥哥,忘了嗎......”
手裡的勺子一僵,沈明酥盯著湯藥失了神,盯得太久了,眼睛有些發澀,一滴淚“啪嗒”落入了藥碗內,棕褐色的湯藥盪起了一圈波紋。
抬起頭,外面是刺目的陽光,刺得人有些暈眩。
沈明酥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耳邊蟬鳴一聲一聲地入耳,卻再也感受不到那股熟悉的夏風。
過了一陣,再轉回過頭來,便見封重彥不知何時已經醒了,睜著眼睛沉默地躺在床上,似乎剛從噩夢中驚醒,額頭布了一層細細的汗珠,面色顯出了憔悴。
知道他心裡有恨,不想再看見她。
但攬了活兒,也只能硬著頭皮去完成,沈明酥攪了一下碗裡的湯藥,輕聲道:“大人發了熱,先把藥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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