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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所作所為現在看來哪裡都不好。
明知墓室無人來,南榮祈卻執拗的等待孫耀光按約定好的,帶自己離開這裡。
時間過的如此漫長,令他渾身發冷,更是心寒。
終於,歌聲停了下來,墓室重歸死寂。
南榮祈微微抬起頭,面前是一尊無臉泥塑,泥塑身形頎長,手中持書,那是南榮祈親手壘的孫耀光,遙想那段在地底的日子,南榮祈忽的消了氣,迫切的想要見他。
活死人墓是足有一百五十畝,占地極大,近萬人修建了足足兩月,內有懸魂梯,落石,暗弩,流沙,窩弩,石樁,腐玉,大大小小近千處機關,就是設計活死人墓的孫耀光也無法去觸碰七十二疑冢里屬於南榮祈的棺槨,只有在那裡面的南榮祈一人,能打開棺槨。
作為活死人墓,出去的路也有將近上百條,雖說機關重重,但是對熟知這裡的南榮祈來說並不算難事。
原本,不算難事。
三千年前這上面是一片荒涼,現如今以是滄海桑田,所有密道的機關都被什麼東西堵死了,上面還有奇怪的聲音,人聲,水聲,鳴笛聲。
南榮祈意識到,有聲音的地方都是死路一條。
他順著墓道向無聲之地前行,沿途有不知多少盜墓賊的屍首,死相萬分悽慘,有的死了千年,有的死了百年,有的骨架還完整,有的已經零碎,殘骸鋪了一地。
忽地,南榮祈停了下來,視線落在石壁上,那裡釘著一具屍體,這個盜墓賊沒死多久,被機關弩一擊斃命,在陰冷的地下屍體還未腐爛,身上的衣物也是完好的,猶豫一會,南榮祈將他身上的衣物脫了下來,笨拙的穿在了自己身上。
南榮祈抿著薄唇,心情不佳,他向來心高氣傲,是曾一劍擋雄師的魯國戰神,可現在居然淪落到從死人身上剝衣遮羞的田地,難免心中不適。
這是個蠢賊,發現墓室後隨便挖了個盜洞就進來了,直接撞在了機關弩上,尋著他進來的地方,大約能出去。
由走到爬,不知多久,南榮祈忽然聞到了一股青糙的味道。
出口就在眼前,南榮祈欣喜。
扒開洞口茂盛的糙叢,將視線探了出去。
這是誰家的宅院?
現下以是暮色,院裡並無燭火,似是無人居住的宅子……又或者宅子的主人已經死在了墓穴里。
南榮祈無暇深想,他爬出盜洞,向院外看去,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不禁為三千年後光怪陸離的世界驚嘆了一下。
那高大宏偉的建築,亮如白晝的燭火,所有的一切讓南榮祈新奇而恐慌。
方向,距離,心中估算著自己在墓中走了多遠,南榮祈看向遠處奇特的蛋形建築,心在胸腔里瘋狂跳動著,他本是性情穩重之人,奈何所有紛雜的情緒都被那人捏在手裡。
你不來,我便去尋你,等著我。
南榮祈身手利落的翻牆跳出院子,穩穩的落在地上,引得無數行人側目。
“媽媽,那個大哥哥好奇怪,他的頭髮為什麼那麼長?”
頭髮,不得過長。
“看他渾身髒兮兮的,應該是乞丐吧,寶寶要不要給他一塊錢呢?”
一塊錢,流通貨幣。
“不行,老師說了,有手有腳就應該自食其力的!”
老師,育人者。
通過身旁人的隻言片語,南榮祈瘋狂攝取著三千年後的知識,學習著他們說話的方式,反而不急於趕去那個蛋形建築。
“哎,你看,那男的好帥啊。”
“真的哎,你不說我都沒注意到,好白啊,這麼看也不像乞丐,要不你去搭個訕,說不定是搞行為藝術的。”
“別胡說!不過真的好帥啊!!”
聽出那兩個女子言語中對自己的欣賞之意,南榮祈微笑著走到她們跟前站定。
衣著暴露的女子性格開朗,“帥哥你有什麼事?”
南榮祈輕聲道,“有事,你……能帶我去那嗎?”
女子順著他指的地方看去,“體育館?你打車去就好了,從這裡到體育場也就十塊錢。”
南榮祈更加確定塊錢就是三千年後的流通貨幣。
“我一塊錢也沒有……”這樣在路上像陌路人討要錢財,南榮祈從未做過,他的臉跟著紅了。
見他臉紅,兩個女子互相看了一眼,心軟成了一汪水,“好吧。”
南榮祈跟著她倆進了一個比棺槨還要狹窄的空間,這叫他渾身不難受,更不要提這東西行駛的飛快,南榮祈不禁閉上了眼睛,身體都在微微顫慄。
“你……你抖什麼啊?”
面對女子的問話,受到她好心幫助的南榮祈實話實說,“這裡太小了,我不適。”
女子笑,“原來你有幽閉恐懼症啊。”
幽閉,恐懼,症。
把這個詞拆開,南榮祈能夠理解字面上的意思,“是。”
“不過你去體育館幹嘛啊?”
“找人。”南榮祈說完再次合眼,睫毛輕顫,極力壓抑著“恐懼”。
這奇特的東西行駛起來果然極快,沒一會便到了那個名為體育館的蛋形建築。
南榮祈試探著打開門,下了車,“多謝。”
“你到底要找誰啊?”穿著暴露的女孩對南榮祈十分感興趣,“來接女朋友的?”
“不是。”南榮祈不敢多說,作為妖物,異類,他生怕自己被一把火燒死,若死了,就見不到他了。
“帥哥,要不留個聯繫方式吧,怎麼說你還欠我十塊錢的打車錢呢。”
聯繫方式……
南榮祈忽然想起他穿衣服的時候從口袋裡掉出去的手串,或許那個值十塊錢,“給你。”
看著長發帥哥遞過來的小葉紫檀手串,女孩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看來即使是三千年後,這種木料的價格也不便宜,“真的,謝謝你送我來。”
女孩吞了吞口水,“還是算了……”
南榮祈估摸著,手串的價值遠遠超過十塊錢,所以她不拿這個。
是個心善的女子。
將手串從車窗里扔了進去,垂眸淡淡道,“你應得的。”
道別了女子,南榮祈緩步向體育場大門走去,他低垂著頭,不敢急躁,不敢引人注目,繞著蛋走了一圈,有門處皆圍繞著一圈女子,露腿露肩,卻無風塵氣。
三千年後的女子衣著可隨性。
不知男子又如何。
他也如此?
南榮祈頻頻蹙眉,說不出的心煩意亂。
見到他才是當務之急。
體育館前有廣場噴泉,此刻水流墜光,美輪美奐,南榮祈自知灰頭土臉十分難看,尋了一處人少的地方,將修長蔥白的手指沒入水中,抬起濕淋淋的手掌輕輕抹去額頭上的塵土,冰涼的水珠順著眉目滑落,垂掛在纖長的睫毛之上,點點晶瑩,如晨時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