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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濕潤的觸感落在耳邊,而後包裹住整個耳垂,唇齒碾磨,帶起一陣細碎的水聲。
「你不反抗嗎?」
比往常更為低沉的音色,混在水聲里顯得有些模糊,仿佛從隔著濃霧的遠方傳來。
而茉麗安的回答還是一如既往,帶著幾分無辜的茫然:
「不,比起反抗,其實我還沒搞清楚……丹楓,你究竟是怎麼了?」
就在片刻之前,她正自顧自沉浸於美好的未來暢想,忽然被憑空出現的龍尾捲住,還沒來得及反應,視野就整個傾倒過來,眼中只剩下了天花板和丹楓驟然接近的臉。
「誒?」
在她某方面格外光滑的大腦皮層之上,緩緩迸出了一個單調的音節。
丹楓並不打算等她自己開竅,一手將人按倒在地之後,便看準她無意識暴露出來的脖頸,毫不客氣地一口咬了下去。
「嘶……!!」
茉麗安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好在丹楓的理智沒有完全斷線,這一口更像是威脅或示警,幾乎沒有讓她感到疼痛。
話雖如此,但巨龍積威深重,茉麗安受驚不小,在求生欲驅使下奮力掙扎:「別別別,別咬別咬!這次又是怎麼回事?我又說錯話了?不會吧,哪有那麼多話能說錯啊,你是不是誤會……」
「我有沒有誤會,這要問你才知道。」
丹楓支起身體,一手撐在她臉側,一手緩緩梳過她流金般鋪散開來的長髮,掬起一束靠近唇邊。
儘管神色沉鬱,但他的舉止依然如同對待易碎品一般,有種極力克制之下的穩重與溫柔。
「對了,我記得你說過『這種事要在榻上做』……說的也是。換個地方吧。」
大概是頭一次說出調情般的輕佻話語,他嗓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快意,綠眼睛促狹地眯起來,凝成一線的豎瞳猶如猛獸,將昔日心如止水、寡情寡慾的刻板印象一掃而空。
「等等,我……」
茉麗安還沒來得及抗議,人已經被結實有力的龍尾捲起,順勢落入丹楓臂彎里,被他輕鬆地打橫抱了起來。
毫無預兆——或者說預兆降臨已久,只有本人毫無自覺的平穩日常之下,美麗而孤獨的龍向她亮出了爪牙。
茉麗安此前也曾在丹楓房裡躺平甚至打盹,但都是借用他擺在外間窗邊的矮榻,據說常用於清夜裡賞月獨酌,頗有些「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雅興。
正兒八經進到內室,躺在他就寢用的床帳之間,這還是第一次。
該說不說,的確比外間舒服多了。
如果茉麗安經驗豐富一些,她就會意識到丹楓的動作很輕、很慢,每一步都給她留足了反抗的時間。
不如說,他仿佛在等待她反抗、拒絕,乃至橫眉冷對,好藉此斬斷這段不得圓滿的執念。
可惜茉麗安的反應比他足足慢了五六七八拍,他把進度放慢再放慢,幾乎要在鏡頭一角打上「非靜止畫面」的標籤,她還是瞪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沉思半晌,直到他的手從腰間滑下去才恍然大悟:
「啊。丹楓,你是想交尾嗎?」
這個詞在文明社會裡多少有些突兀,丹楓下意識停住了動作,思考要不要分心糾正她的措辭。
最後他決定視而不見,若無其事地接過話題:「你知道便好。美露莘只有雌性,我還以為你對雄性的構造和習性一無所知,所以才毫無反應。」
「我確實沒有經驗,不過知識還是有的。」
茉麗安誠實地解釋道,「畢竟姐姐們都是見過大世面的龍,她們認為求偶過程中最重要的環節就是告白、結髮和交尾,還圍繞『究竟哪一環最重要』爭執不休,直到現在都沒有答案。」
「至於我嘛……我見過的雄性很多,有膽量對我示好的幾乎沒有,更別提直接上手了。所以,那個,抱歉,我是真的沒反應過來,不是對你沒有反應。」
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道歉,但丹楓看上去很生氣,總之還是先道歉吧。
禮貌性道歉之後,她直截了當地提出疑問:
「可是據我所知,這應該是件開心的事情,為什麼你要生氣呢?」
丹楓沒有回答。
正如茉麗安懵懂卻敏銳的直覺,他的確心懷憤怒。
並不是對眼前血脈相連、命運迥異,自由自在享受著人生的同胞。
而是對打從心底里渴望染指這份「自由」,將茉麗安束縛在身邊的自己,無法抑制地感到憤怒。
因為憤怒,所以孤注一擲地伸出了手。
因為錯綜複雜的心緒難以表達,所以他選擇付諸行動,毫無保留地向茉麗安展露這份渴望。
這渴望既不正當,更不體面,它陰鬱、偏執、自私,就連他自己都感到不齒,但卻是他靈魂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倘若訣別終究無法避免,那麼至少在茉麗安離去之前,丹楓不想再對她隱瞞任何事情,包括那個令人不齒的自己。
無論後果如何,無論她做出多麼冷酷和決絕的回應,他應該都會坦然接受吧。
——接受,然後放手。
在故事的結局,巨龍會懷抱著見不得光的執念回到深海,成全美露莘飛向星空的願望。
【丹楓看似驕傲冷漠,不是因為他無欲無求,恰恰是因為他比歷代龍尊更加慾念深重,而又一直得不到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