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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提前招來的花確實挺不過一場冬天,在他昏睡的這兩天,受凍的植物已經迅速地凋零,那顆高大的絨星星如曇花一現,如今也已經變成了蜷縮的枯藤。

  天氣是小雨,入目所及的一切都是灰的,在蒼敗的樹影里,他看到了阮綿。

  以小羊的姿態,圍著火紅的圍巾,叼著笨重的鐵鍬,將還沒融化的積雪鏟到湖裡。

  明明說不會冷的小羊,此刻鼻尖都被風吹得紅紅的,重複單一的動作,極力讓花活下來。

  洛春停了下來,心中一剎那湧上的情怯被很好地壓制回去,他凝住氣,大步走向前。

  阮綿聽到聲響,回過頭看到是他,耳朵下意識地揚起來,又怯生生地收回。

  「啊,先生。」小羊低著頭甩了甩蹄子,又回頭去張望死氣沉沉的森林,「好多花花都枯萎了。」

  他停頓一下,又接著補充,語氣聽起來很難過:「我把雪鏟掉,用毛毛蓋住葉子,但它們好像還是很冷,已經死掉好多了。」

  他自始至終沒有去看洛春,到最後也只是說:「抱歉,我沒保護好你的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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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春心跳猛地停了一拍,隨之而來的是麻木的痛感,迅速往四肢擴散。

  他緩緩地吐出氣,走到阮綿身前蹲下來,放輕聲音:「阮綿,可以看著我嗎?」

  小羊還是只望著地面,尾巴垂下來,一聲不吭。

  於是洛春接著問:「你生氣了嗎?」

  小羊的尾巴垂著,連連搖了幾次頭。

  洛春便問:「那可以抱抱嗎?」

  他看見阮綿的尾巴尖很細微地搖動一下,又並沒有其他動作,所以洛春便將其看作是默認,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他將阮綿的頭放在自己的肩上,手掌撫順他脖上的短毛,緩慢地安撫他,「對不起,我逃走了。」

  「我以後不會了。」他說得緩慢,但堅定。

  他視線下垂,以神明的名義,真摯地做某一種附著魔法、永恒生效的誓言:「我不會再逃走,不會再躲避,不會再做膽小鬼。」

  「我不會再把你獨自丟在雪地里了,我向你保證。」

  小羊安靜地靠在他的肩上,很久之後才輕輕問了一句:「先生沒有討厭我嗎?」

  「沒有。」洛春很快回絕,「相反,我......」

  他一頓,喉嚨像含了鐵,在瀰漫的血腥味中,更換了說辭:「我很謝謝你。」

  這一天雲層厚重,天氣濕冷,洛春久違地抱住暖和的小羊,卻還是覺得胸膛是空蕩蕩的。

  有一種刺骨的冷,從肩膀透過皮膚,刺入血液。

  滴答滴答。

  洛春猛地意識到,好像是小羊在哭。

  「先生,絨星星也死掉了。」阮綿的努力地維持聲音平靜,但是尾音依然是顫抖的,「他結的果子太高,我摘不到,只看到星星一堆一堆地掉落下來,很快就死掉了。」

  他小心翼翼地吸了吸鼻子,以為洛春沒注意到:「我難過死了。」

  洛春只覺心都要碎了。

  他的手停留在小羊頭上,出神地望向湖邊那根巨大枯黃的枝條,沉默地接受阮綿的淚水。

  「這不是你的錯。」他溫和地安撫著他,「而且,還有補救的機會。」

  「小羊,辛苦你啦。」他親昵地蹭了蹭阮綿頸側的絨毛,「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我將春天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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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春沒有在開玩笑。

  在常年陰冷,雨季漫長的帕帕恰山谷,突然闖入了一陣狂風。

  像漩渦一樣衝進森林,比夏季的暴雨還要來得突然。

  沒有冬眠的動物受了驚,從窩裡伸出腦袋,驚慌地注視風雲涌動,樹枝狂舞。

  歘——

  阮綿錯愕地抬起頭,只見洛春伸出手,七彩的炫光如水流般從他手中溢出,明明四周狂亂飛起的樹枝石塊已經說明事情的嚴重性,但他的表情卻冷靜得異常。

  此時大地震動,宛如山崩地裂,在帕帕恰山谷被灰濛濛的顏色籠罩時,只有洛春是美麗的。

  源源不斷的彩色流光將他籠罩——或者說是由他而起,從他的手掌溢出,再順著傳入土壤。

  於是奔涌的河水向回流,下墜的雨點再回歸,捲起的雲層疏散開,死去的生命又重生。

  洛春瞳孔浮上一層金色的光,置身於漩渦之中,狂風撩起他的衣擺,卻吹不亂他的頭髮。

  他只是抬抬手就能創造出這樣的力量,而本人卻十分不以為意,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平靜地做著這一切。

  直到他感受到自己的衣擺被揪了兩下。

  洛春垂頭,發現小羊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人形,滿眼擔憂地望向他。

  於是洛春便笑了,彎彎眉眼,成了平時溫和的樣子:「啊小羊,請不用擔心,我姑且也算個神明,這種程度的事情還是比較輕鬆的。」

  他說得多麼雲淡風輕,將時間回溯如此不得了的事情定義為輕鬆,用簡簡單單的「姑且」、「這種程度」便輕描淡寫地翻了過去。

  「不要怕,很快就好了。」

  「......比起這個,我有其他話想和你說。」洛春抬起眼,掃了掃周圍的環境,看見迎面吹來一朵紫色的小花。

  「我雖然是花神,但是其實能力並不是很溫和。」他一面說,一面抬手將花捏住,「這些魔法對我而言,更像是一種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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