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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沒應聲,只傳來咚咚鏘鏘一陣響,再打開門出來的是人形的阮綿。
他鼻尖上帶著點細汗,不知道是慌的還是急的,帽子歪歪地帶著,翹了一縷頭髮出來,捋順氣了再怯生生地喊:「先生。」
「早上好。」洛春保持著體面的笑容,微低著頭注視他好久,手指才在空中輕輕點了點。
「帽子,歪掉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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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綿耳朵有點紅,手忙腳亂地扶正,卷卷的額發繞進帽子裡,自己也沒意識到。
於是洛春便向前邁一步朝他伸出手,微微傾身,指腹勾住他的頭髮,很輕地替他理好。
他的動作很自然,也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能明顯感受到親切,又不至於太沒分寸感。
但由於他表情實在是太認真,眼神專注得像在望一汪春水融化,導致阮綿還是不知所措,手指蜷緊,沒由來地止住了呼吸。
洛春很快又回到合適的社交距離,眯眯眼睛:「我是來掛小燈的。」
他這次也提了小籃子過來,上面蓋了一塊淺綠色、印有白色小花的布:「還給你帶了一點貝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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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徹底進入冬天之前,洛春會給帕帕恰山谷的居民家門前都掛上燈。
橘黃色的,被做成扁扁的圓形,吊了流蘇小辮兒。
這是為了防止初來乍到想來定居的生靈打擾了冬眠的動物,也是為了讓在冬季大霧天氣迷路的動物還能順著燈光回家,但在更多意義上應該是被當地住民當做祈福的象徵。
花神來了,燈也亮著,春天不該遙遙無期。
洛春從籃子裡拿出兩盞燈,一盞掛在小羊阮綿的家門口,一盞掉在松鼠果果的窗前。
「我年初的時候聽到有生靈管這個叫小桔燈。」他一邊說,一邊又拿出一個給阮綿看,「所以今年就加了葉子,也調了點橘子香放在燈里。」
他聲音平和,微側著頭,溫柔問道:「你會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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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春其實並沒有刻意要尋誰的歡喜,他只是想多問幾個生靈,以確定這次造型是一個好的改進。
小羊性格隨和、熱愛世界的生靈,如果他都不太喜歡,則說明這燈多半不太好。
阮綿明顯受寵若驚,耳朵向後仰,目不轉睛地盯著燈瞧。
洛春把燈調開,淺黃色的光蔓延開來,把他的帽子都照出毛茸茸的一圈,看起來很軟。
阮綿的眼睛很大,眼尾下垂,總是一副溫順樣子。
但他的眼睛較以往更亮,感覺有細碎的光,也像映了月亮的湖水,包括睫毛垂下的斜長陰影在內,一切都是生動的。
是所有草食動物都這樣嗎。洛春有些出神地想,不知道用純淨還是用單純形容比較好。
他見阮綿看得專注,卻也一動不動,便試探性地再將手伸過去一點:「你可以拿過去看的。」
阮綿肩膀一抖,感覺被嚇了一跳。
他又抿了抿唇,像當初對待那捲果皮一樣,珍貴又珍貴、細緻再細緻地拿起來。
手指、鼻尖、臉頰、眼瞼,他被一點點照亮,又很快黯淡下去。
他轉著小桔燈打量一圈,很快又將它放到洛春手裡,卻還是直勾勾地盯著瞧。
洛春便更感無奈,提議道:「你可以再拿的,沒關係。」
阮綿卻拒絕了。
他搖頭的幅度很小,捏著衣角,眨了兩下眼才抬起頭,唇邊掛著很淺的笑:「不用啦,我已經有一個很漂亮的了。」
「不用再給小羊啦。」他一邊這樣說,一邊卻還是裝作不經意地朝小桔燈瞧,「小羊家裡也沒有地方放哩。」
第10章 怎麼會有人像草莓果醬一樣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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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春到底還是沒送出第二盞燈。
他覺得小羊可能是不好意思,或者是有什麼顧慮,在提議第二次也得到拒絕的答案後,便又將燈收了回去。
阮綿低著頭踢了踢石子,有些逃避地不往上看,也沒有吭聲。
洛春已經有感覺到現在氣氛有些僵了,於是他想了想,提議道:「要吃貝果嗎?我有帶草莓奶油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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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綿安靜了三秒,小聲問他去月亮湖旁邊吃好不好。
他怪內疚的,因為他沒有像花神家裡那樣的大房子,也沒有像樣的家具,那個空空的樹洞甚至都不能容納自己的人類形態。
洛春當然同意,貼心地表示自己剛好想散散步。
阮綿沒聽出對方在為自己解圍,但主動提出替花神拎籃子,努力想給對方留下一點好印象。
他用雙手拎著籃子,一邊在前帶路,一邊想到,以後還是在老桃樹旁邊搭個桌子板凳好了,或者掛個鞦韆也好呀。
這樣的話,平時自己可以抱著果果一起玩,花神先生以後來盪著吹風的時候,還可以聞到森林很淺的味道。
啊,說起來,草莓奶油醬是什麼味道呀,剛才就聞到有很甜的香氣,會是這個嗎?
阮綿小心翼翼地吸了吸鼻尖,又在心裡默默想,是食物的甜味,還是花神身上的味道呢。
好厲害,怎麼會有人像草莓果醬一樣甜。
他這麼胡思亂想著,突然感受到自己衣領被拉住。
阮綿向後踉蹌兩步,迷茫地抬起頭,便見洛春似笑非笑地指著他的頭頂說:「快撞上樹枝啦。」
「怎麼這麼不小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