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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這樣親切溫柔的花神,以舒適的聲音告知:「小羊,你以後不用大費周章過來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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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綿往後縮了一步,耳朵向下耷拉,尾巴有些侷促地搖動。
他垂下頭,鼻尖抽了抽,好一會兒才拖長聲音回了一聲噢。
「對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咽下唾沫,擺出笑臉告訴他,「你的名字很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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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春其實不想讓他難過,於是耐心地向他解釋。
迴避了「寵物」這件事情,大概意思是自己並不是很需要小草,與其大老遠送過來,還是留著自己吃比較好。
小羊每次在他稍作停頓時會用力點兩下頭,感覺像一個氣音都捨不得落下,聽得很認真的樣子。
只是最後又叼著草默默離開時,背影總有些落魄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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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春目送著他離開,一直到等小羊的背影消失在路的盡頭,自己繃緊的肩膀略微挎下。
「怎麼感覺你還戀戀不捨的?」旁觀了全程的友人好笑道,「捨不得就讓他拎著草進來唄,幹嘛假惺惺地說這麼多還趕人家走。」
他一邊說,一邊把玩在洛春窗旁的木架上取下的玻璃罐子。
帕帕恰山谷里常年多霧多雨,一年見不到幾次太陽。
洛春在房屋東邊開了窗,又在窗旁唯一能有陽光的地方搭了架子,以前種一點盆栽,現在把綠植都挪掉,用倒卵狀的玻璃瓶子裝了小羊帶來的草,寫上日期,期待在枯萎之前能讓小草曬曬太陽。
洛春不搭腔,把玻璃瓶子拿過來,仔仔細細檢查了沒有問題才放回架子上,有些不滿地警告:
「不許再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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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頭的小羊叼著草回家時,撞到了正在到處撿堅果的松鼠果果。
阮綿住在帕帕恰西部的一棵老桃樹里,他和旁邊住在松柏樹上的松鼠是鄰居。
老桃樹大概在二十年前遭受一場雷擊,樹幹的部分成了空空的大洞,阮綿在裡面墊了曬得乾乾黃黃的草,剛好能擠進自己綿綿的毛。
但是這個洞現在睡起來有些硌羊——松鼠果果借用了阮綿的家來屯了很多榛子和堅果,他第一次過冬天,沒什麼經驗,生怕物資不夠度過冬眠。
「呀!你怎麼回來了!」果果難得見他這麼早回來,把果子擠到腮幫子裡,跑過去接他,「怎麼樣!你和他說到話了嗎?」
他動作有點快,風一樣就能躥到小羊的另一側,小羊搖頭晃腦擺擺頭也跟不上他的速度,有點侷促地動動腳。
「說到了。」他頹喪地低著頭,抿濕唇心,猶豫道,「可是,他讓我以後別再去了。」
松鼠還沒見過小羊這麼難過,錯愕地張著嘴,那隻松果便咕嚕嚕掉了出來。
他趕緊撿過來,獻寶一樣遞給小羊,極力安慰他:「那、那咱們就不去了嘛。」
「他也沒什麼好的嘛,不值得你天天去給他找小草。」
小羊搖搖頭,沒有說話。
他看起來難過極了,眼眶紅紅的,連耳朵尖都是搖搖欲墜的粉色,明明就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卻在努力憋著氣,小口小口地用嘴呼吸。
「......果果,你不明白的。」他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小聲地叫了松鼠的名字。
「帕帕恰山谷常年濕冷,基本沒有遇到過好日子。」他說,「今天也是,明明是糟糕的天氣。」
「但是他一笑起來,我就感覺像碰到了春天。」
他掰著手指,很認真地數了一下:「我做小羊,一天有二十四個小時都是開心的,所以我喜歡做小羊。」
「但是就是與他相遇的那一分鐘,我想做雲朵、想做霧、想做風塵、或者是他門前的那顆落紅色葉子的樹。」
「這樣,我就可以悄悄陪著他了。」
第2章 我不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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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綿在暴雨天倒在路邊的事兒,純屬是意外。
他頭兩天在圍著帕帕恰山谷放風箏,溜到南邊時被小山羊的羊角割斷了線,風箏也就落進了小溪里。
阮綿很著急,因為這風箏可是松鼠果果正在研發的飛行工具,他磨了好久才借來玩一下午。
他也顧不上天邊烏泱泱的雲,一路追著小溪,淌著水把風箏撿回來,肚子上一圈蓬蓬的毛早就被潤濕了。
這時候已經打起了厚重的雷,他意識到會有暴雨,但雨來得還是比預料得早了些。
他掄圓了腿跑到樹蔭下,雨珠順著葉脈滑下來,滴滴答答鑽進細軟的毛里,阮綿有些懊惱。
帕帕恰山谷的雨通常一夜不停,完全不給歇腳等停的機會。
他只好加快腳步想儘快回家,卻感覺步伐越來越重,肚子下方沉甸甸的全是吸飽了的雨水。
加上泥路難走,他在上坡途中不慎踩中石子,就此羊仰蹄翻。
完蛋了!
這時候氣喘吁吁的阮綿還在分神想:
我不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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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讓他更絕望的還在後面。
已經倒在路邊為自己不再是香香軟軟的羊崽而悲痛交加的阮綿撲騰四肢,發現自己不僅不再蓬鬆,並且還爬不起來了。
這也難怪,他本就像一團吸滿水的海綿,身體重得不像話,能堪堪保持行走已經不錯了,重心一旦偏移便很難再平衡。
於是他只能保持一個的姿勢,側躺在路邊,眼睜睜地看著雨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