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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愛人、同伴、朋友,全都留在了這裡。

  他不是救世主,只是一個殉葬人。

  秦奪本以為這一次沉睡下去,就不會有再醒的那一天了,然而在黑暗中沉沉浮浮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後,他的意識卻再一次清明起來。

  只是這一次明顯和之前有了不同,秦奪睜開眼後,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小男孩的臉龐。

  男孩看上去大概八九歲的年紀,模樣生得十分漂亮,膚色雪白,瞳仁漆黑,眉目間依稀能看出兩分司予的影子。

  秦奪眼下的視角十分奇怪,他似乎和男孩挨得很近,卻比男孩的下巴還要矮上一截,而且現在這個角度,就好像他正被這個小小的孩子一整個地抱在懷裡一樣。

  他心裡有幾分茫然,不知道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他又為什麼會到這麼個地方來,他試探著動了動身子,然而很快,便又僵住不動了。

  一滴滾燙的液體砸到了他的身上。

  秦奪抬起頭,看到把他抱在懷裡的這個男孩,在哭。

  這裡似乎是一間臥室,窗前拉著厚重的深色窗簾,床頭亮著一盞昏黃的小燈,晨昏不辨。他哭得很安靜,臉上甚至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淚順著臉頰悄無聲息地往下落。

  秦奪心裡倏然一空,某種清晰的直覺驟然擊中了他。

  這是小時候的司予。

  不管是七年前還是七年後,他從來都沒有見到過司予哭,一次也沒有。

  可是面前的男孩哭得這麼傷心,秦奪下意識抬起手,想要幫他把眼淚擦去,卻發現自己好像……失去了「手臂」這個器官。

  秦奪又是一怔,幾乎都要懷疑這是自己死前做的夢了,就在這時,他的目光無意間瞥到了放在臥室牆角的那面鏡子。

  鏡子裡的小司予坐在床上,將自己蜷成了很小的一團,他懷裡抱著一把刀,正是不久前秦奪親手捅進司予胸口的那一把。

  在看到鏡子裡那把刀的瞬間,無數原本屬於這把冰冷鐵器的記憶,毫無預兆地闖入了秦奪的腦海——

  因為司寒弈的手傷,司予從出生的時候起,就幾乎沒有感受過什麼父愛,而性格本就不算熱絡的母親,在那件事後,也變得越發寡言。

  司予就一直這麼孤零零地長到五歲那年,司寒弈終於在絕望中確認,人類目前的醫療水平沒有辦法徹底醫好他的手,於是他將別墅的地下室變成了他的實驗室,決定自己救自己。

  而他的親生兒子司予,就是最好的實驗人選。

  這個小崽子弱小,無能,全然反抗不了來自父親的支配,並且他身上流著和自己一樣的血,有著一樣的基因,實驗成功的匹配率會更高。

  最關鍵的是,這一切本就是這個小崽子欠自己的。

  於是他用那把刀貫穿了小司予的手掌,讓他的手和自己一樣,受到不可治癒的永久性傷害,只有這樣,他才能知道自己的實驗有沒有成功。

  他開始調製各種各樣的藥劑,研究各種各樣的病毒變種,那些藥物在動物身上簡單試過致死性後,全都被打進了小司予的身體。

  一管又一管的藥劑岩漿般沖刷過血管,一點點改變著小司予正常的組織結構,他的四肢被牢牢固定在實驗台上,每一次實驗都會因為劇烈的疼痛,而發出飽受虐待的小動物一般的哀嚎。

  但這些實驗無一例外,全都沒有成功。

  隨著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司寒弈變得越來越偏激,也越來越扭曲,他開始在司予身上留下越來越多的傷,而隨著時日漸長,司予終於也慢慢學會了反抗。

  他像一隻剛長出牙的小貓那樣,拼盡全力地撕咬、踢踹,可全都於事無補。司寒弈甚至都不用費什麼勁,一隻手就能把那些反抗按下。

  然後下一次,再用各種各樣的「懲罰」,變本加厲地折磨他。

  這種折磨一直持續了四年。

  這四年的時間裡,司寒弈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瘋子,還在司予的母親報警失敗後,一步步逼瘋了她。

  直到四年後的一天早上,司予的母親再也忍受不了漫長的折磨,用那把刀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從傷口源源不斷流出的血染了一地,等到司予發現她的時候,她的屍體已經涼透了。

  最後留給司予的,只剩下這把刀。

  大量的記憶湧入腦海,秦奪一整顆心像是一塊破抹布般,被人揉成了皺皺巴巴的一團,疼得近乎發麻。

  這些事,司予半個字都沒有跟他說過。

  什麼父親早逝、母親離家,什麼被接到姨媽家長大,什麼擁有一段還算不錯的童年……

  全是騙他的。

  難怪他拼盡一切也要殺了司寒弈,難怪他什麼都不肯跟自己說。

  至少現在知道了這些的秦奪只覺得,司寒弈就那麼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

  他看著鏡子裡變成了一把刀的自己,他應該還在司予的病毒世界裡,如果說之前他們在的是病毒世界的「表世界」,那麼這裡,應該就是所謂的「里世界」。

  「里世界」的存在,往往說明宿者的內心存在著巨大的割裂,而正是因為他殺死了「表世界」里的司予,所以「里世界」才得以開啟。

  秦奪心裡再次升起了一點虛無縹緲的期望,既然存在著「里世界」,那麼雲梧他們的死,是不是也還有迴轉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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