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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秦奪腳下一空,眼看就要被湍急的水流帶走,九死一生時,一雙手抓住了他。
「小奪,抓緊了。」
那聲音溫柔而又堅定,對方一隻手拽著岸邊的野草,臉上泛著強弩之末的蒼灰,卻依舊在起伏的河水中死死抓著他,不曾放手。
快要支撐不住時,少年秦奪竭力抬起頭,向著身後他們跑來的那一岸望去。
先前毅然決然轉身的少年已經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拼了命地跑遠了。單薄的身影消失在無邊的曠野上,那條路的盡頭幾乎十死無生。
他回過頭,看著還在苦苦支持的、僅剩的同伴,最后蒼白地笑了一下,用力一掙,脫開了那隻手。
「活下去,替我妹妹報仇。」
渾濁洶湧的河流轉瞬沒過頭頂,耳畔似乎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喊聲,最後閉眼前,停在他腦海中的,卻是一雙深黑帶笑的眼。
如煙似霧,像一場遙遠而模糊的,一夢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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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奪腦子裡有一根神經突突地疼了起來,混亂不明的記憶中,那些少年閃過的臉龐他卻一張也記不住,好像這一切都是一場荒誕的幻覺,一場逼真的噩夢。
就在這時,遠處的枯草叢中,傳來了僵硬而沉重的腳步聲。
是那個黑裙女人。
司予停下了腳步,沒再往前跑。
這一片蘆葦足夠高,也足夠茂密,黑裙女人絕對看不到他們藏身在哪裡。但與此相對的,從他們的角度也一樣看不到她此刻的模樣。
一片白茫茫的蘆花中,只有清晰的腳步聲能夠作為判斷的依據。
咚、咚、咚。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最終停在了大槐樹下。
司予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大約幾分鐘的寂靜後,他聽到那個方向傳來了斷斷續續的聲響。
「……彼極樂界,無量功德,具足莊嚴。永無眾苦、諸難、惡趣、魔惱之名。亦無四時、寒暑、雨冥之異……」
那聲音沙啞而又低沉,語速極快,像是鐵鍬刮在生了鏽的金屬上,聽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司予凝神聽了一會兒,聽出那個女人是在誦經。
《無量壽經》。
《無量壽經》中描述了一個西方極樂世界,那裡氣候宜人,景色秀美,沒有生老病死,也沒有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盡善盡美,極樂無邊。到那裡的眾生,都能超脫八苦輪迴。
女人念得十分虔誠熟練,像是已經重複過無數次。
然而超度亡魂念的經文一般都是《往生咒》或者《地藏經》,念《無量壽經》的並不多。聯想到墳堆後的那棵大槐樹,司予腦子裡某根弦輕輕一撥,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在司予甚至想躺下去睡一覺的時候,女人終於念完了經文。
空氣里靜得一絲聲響也沒有,那女人念完經文,卻依舊沒有立刻離去,也不知道究竟幹了什麼。司予等得好奇而又無聊,一邊懶洋洋地打呵欠,一邊隨手從地上薅了根草,開始上下翻飛地編著什麼東西。
他似乎已經完全無視了身旁的秦奪,一心一意地編著手裡看不出是什麼玩意兒的玩意兒。
大概過了一個世紀吧,他手裡的東西終於編好了,與此同時,遠處的槐樹下,女人沉重的腳步聲終於也響了起來。
那聲音沉重而又緩慢,但好在確確實實越來越遠。
黑裙女人走了。
——除了全員ooc和無法推測出正確的世界線,病毒世界裡沒有解不開的必死局,畢竟宿者在被SOS病毒感染前,也只是個普通人。
他們挖墳的行為或許會惹怒黑裙女人,但現在看來,只要他們及時停手逃離現場,或者說只要沒有對屍體造成切實的影響,就不會有太嚴重的後果。
至少黑裙女人不會執著於抓到並懲罰挖墳的人,她急匆匆地趕下來,似乎更多地還是為了安撫亡靈。
而經過剛剛這一出試探,司予已經可以確定,他挖墳的行為之所以會觸怒黑裙女人,也是因為他們打擾了逝者的安息。
否則的話,她不至於在司予剛開始動手沒多久就下來阻止,也就不用念那段《無量壽經》了。
司予回過頭,正打算跟秦奪交換自己的想法,就發現對方目光深沉,眉心微蹙,正以一種微妙的眼神,一錯不錯地盯著自己。
曠野上的蘆花潔白靜謐,兩人的呼吸聲重新在蘆葦盪響起,像是一段靜謐而糾葛的合奏。
片刻後,秦奪反握住他的手腕,司予手裡剛編好的東西不慎掉進了草叢,隨後他聽到秦奪輕輕地、一字一句地問道:「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第10章 怪物邊緣
蘆葦盪間沒有起風,天色仍是一成不變的昏暗。
司予和他對視幾秒,彎著眼睛笑了起來:「怎麼,秦先生之前還說我自作多情,那麼快就又套起近乎了?」
秦奪看著他的眼睛,從這句話中,居然什麼東西都摸不出來。
那雙眼睛太深了,司予說話又一向真假參半,秦奪一時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在掩飾什麼,還是真的對自己毫無印象,藉此調笑而已。
他心裡沒來由地升起一股煩躁,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問了這個問題。
「走吧,」他毫無過渡地轉移了話題,抬腿就往劇院的方向走去,「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