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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辭走進屋裡,立刻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氣息,和外面明媚的陽光比起來,這緊閉門窗的房間裡,就顯得昏暗多了。
外間沒有看到人,穆清辭和秋青一起往裡面走。她才走進臥室,眼簾里猛地撞進一個人影,正晃晃悠悠地吊在空中。
穆清辭看清屋裡的情景,只覺眼前一黑,驚叫聲堵在嗓子眼里,險些喊將出來。
第74章
長長的白布穿過橫樑,在末端處打了個死結。一個瘦瘦小小的腦袋套在上面,頭頂是稀疏的白髮,臉上是皺皺巴巴的皺紋,而被白布緊緊勒住的纖細脖子,因下意識的掙扎磨出了深深的淤痕。
穆清辭看到那張陌生而蒼老的臉,愣了一瞬,才回過神來,慌忙道,「快把人救下來!」
她坡著腳急急地走過去,差點被翻倒在地的矮凳絆倒,「秋青,你去把繩子解了,我來抱住她。」
秋青上前割斷白布,兩人合力將人抱下來,安置在床上。
穆清辭都顧不上喘氣,忙伸手過去探了探她的口鼻,發現人還有氣息,這才放下心,慶幸道,「還好我們來得及時,把人救下來了。不過——」
穆清辭盯著女人蒼老的面容,心中滿是疑惑,「這人,是我母親嗎?我上午見她時還好好的,精神飽滿得很,怎麼轉眼間,就蒼老了二十多歲?」
秋青是有問必答,「主人不必擔憂,惠妃娘娘體內,有教主親自餵下的逝顏丹,藥效發作時,會使人瞬間蒼老,改變人的容顏。此舉也是為了保護惠妃娘娘的安危,以免遭了朝廷的侵害。」
穆清辭皺起了眉頭,完全不能理解這話的邏輯,保護人的辦法千萬種,為什麼要選這種折磨身心的法子。
江無厭這樣做,怎麼看也不像是為了保護江芷姌,更像是為了折磨她,讓她活得難受。
「他……他才不是要保護我……」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來,聽起來很是憤恨,可惜沒有什麼氣力。
穆清辭看向床上的江芷姌,發現她已經睜開了眼睛,只是臉色仍有些青紫,脖頸上的勒痕異常醒目。她伸手過去,幫江芷姌鬆開了領口的扣子,讓她呼吸能順暢些。
江芷姌抬眼看向她,緩了半晌,才艱難地說了聲,「謝謝」。
穆清辭心裡忽然冒出個莫名其妙的想法念頭,這算不算是她救了個人呢?一生抵一死,希望腦子里那個莫名其妙的誓言不要應驗在她身上。
她正胡思亂想著,一隻冰冷的手驀地搭上了她的手腕,穆清辭嚇了一跳,回過神,才發現是江芷姌。
她渾濁的眼神看起來有些死氣沉沉的,像是枯萎的草木,徹底已經失去了生機。
「清辭……你要小心……」江芷姌聲音低啞,似乎想要叮囑穆清辭,視線掃到旁邊的秋青,又停住了。
穆清辭立刻看向秋青,「你出去吧,我和母親單獨說話。」
秋青問都不問,直接轉身離開,甚至還貼心地替她們關上了房門。
屋裡就剩下了穆清辭和江芷姌兩人。
幾縷陽光從緊閉的窗戶漏進來,將空氣浮動著的細微塵埃找出來,無光的地方愈發的幽暗清冷。
穆清辭在床前坐下來,目光靜靜地看向江芷姌,生怕驚擾到她,將聲音放得很輕,「你想告訴我什麼,母親?」
江芷姌有些驚訝看向關上的門扇,「秋青她……」
穆清辭不可能向江芷姌透露陰陽傀儡戲的存在,她微笑著說,「秋青是個好人,她看不慣江無厭的狠毒做法,已經將千依百順甘露的事情告訴我了。」
「好人……」江芷姌咀嚼著這句話,只覺得諷刺。
她想起那千依百順甘露,是她一日一次給穆清辭灌進去的。素不相識的侍女都願意幫穆清辭,而她作為她的母親,卻只會加害於她。
「那我一定是個壞人……連死了都要下地獄……」她偏過頭,不敢看穆清辭的眼睛,視線正好落到那縷細微的陽光上,定住了。
那裡……似乎很溫暖,江芷姌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那縷光,手伸到空中,卻被穆清辭緊緊緊握住了。
年輕人的手滾燙得很,旺盛的暖意將她冰冷的手指緊緊裹住,熱意滲入毛孔,將血液都燙暖了。
穆清辭目光真誠地看著她,「母親,你別這樣說自己,我知道母親所做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的。」
「真的……你真的不恨我?」江芷姌心神大震。
穆清辭很想跳起來,指著她的鼻子大罵,「你就是江無厭的幫凶,還有臉問我恨不恨你,我恨死你了!」
可她看著江芷姌如今這副精神恍惚的模樣,只怕自己說話語氣稍微生硬些,就要觸動江芷姌敏感的神經,害她又要尋死,只能忍住不發。
她按耐住心底的急躁,柔聲說,「哪怕你有千錯萬錯,你也是我的母親,我怎麼可能恨你。」
她揚起一個輕緩的笑,「母親,我失憶前究竟都發生了什麼,你都告訴我吧。」
江芷姌看著她真誠的笑容,感受著手上傳來的暖意,心就像泡在了溫水裡,一陣熨帖。
她這時被江無厭反覆無常的行為傷透了心,正是脆弱的時候,亟需抓住些什麼,好支撐自己活下去,而穆清辭正巧在這時候出現,救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