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頁
孟棠說:「芳寧,我現下過的很好,許多事上我已經看淡了,也不想計較了,唯有你,唯有你的死,我想我這輩子都是釋懷不了的。」
「芳寧,你在地底下,可有怨過我?」
她倏爾一笑,搖了搖頭,面容是平靜溫和的,「你待我那樣好,恐是不會怨我的,我本不欲再來打擾你,可有些事情,總是得說明白的。」
孟棠將香插入香爐中,她起身,回過頭,見褚奕愣在那裡。
孟棠輕聲說了句:「跪下。」
褚奕沒跪。
孟棠道:「她比我大兩歲,我在孟府時,她就跟在我身邊了,我的衣食起居,都是她在照顧我,我受了委屈,也是她第一時間安慰我,在我心裡,她便像長姐一樣。」
「你可知,她為何會躺在這裡面嗎?」
孟棠語氣里聽不出激動,在說這番話時她仍舊很平靜,但褚奕知曉,她內心恐已經千瘡百孔了,她總是能用平靜的表情來掩飾內心的痛苦。
褚奕聞言,跪在了孟棠方才跪過的地方。
「狗蛋、狗蛋聽話。」
孟棠安靜的看著,褚奕說:「對、對不起。」
這道歉來的太遲,但孟棠仍舊想為芳寧討一份。
「磕頭,誠心些。」孟棠語氣淡淡。
褚奕依言,在墳前磕了幾個響頭,他怕自己不夠誠心,孟棠會不開心,便磕的砰砰響,腦門都磕破了。
孟棠沒有阻攔。
和芳寧受過的苦比起來,這又算的了什麼呢?
「褚奕。」她此刻喚的是褚奕,而不是狗蛋,她說:「你記住,你我之間隔著芳寧的命,這是你的任性妄為造成的,所以你我之間,無論會有什麼樣的結局都怨不得旁人。」
褚奕跪在地上,下意識伸手,去抓孟棠的衣擺。
孟棠卻已經轉身離開了。
褚奕指尖輕輕顫了顫,看了眼面前的無字碑,內心湧出的陰暗讓他想把這孤墳刨了,將這碑石也摔了,可他知道,若那樣做,孟棠就再也不會原諒他了。
他另只手,拼命握住發抖的左手,也是在遏制內心瘋狂涌動的惡意與暴戾。
……
孟衍看到孟棠和褚奕一前一後回來了,他放下心來,道:「走吧,入京。」
僅僅數月,京中風起雲湧。
孟衍坐在馬車裡,看似無意的和孟棠說道:「剛收到傳信,懷城張知州家的公子死了。」
「張知州?」孟棠茫然。
孟衍便道:「不錯,那張知州是個迂腐忠謹的,卻沒想到生出了一個紈絝的兒子,在懷城作天作地,聽說還打死過懷城的老百姓,老百姓見了他,都跟見了皇帝一樣跪下叩首,張知州也管不住這孽子。」
「聽說是被流落到懷城的難民拖到難民營里,活生生打死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張知州家的公子一死,懷城老百姓都普天同慶,倒是那張知州,沖入了難民營,當天就把懷城的所有難民活活坑殺了,如今此事恐也已經報到內閣了。」
「還有胡人那邊,也開始蠢蠢欲動了,上回胡人繞過朔北入境,只是一次試探,一次試探都差點屠了一村……」
「胡人恐也已經收到皇帝不在京城的消息了,如今當真是內憂外患……」
孟棠隱約想起,聶竹青似乎就是在懷城撿到的褚奕。
當真會那麼巧嗎?
孟衍道:「棠兒,等你回宮,倘若你要憑那一紙聖旨攝政,只怕不容易,等待你的會是一堆爛攤子。」
「我明白的,阿父。」
「別擔心。」孟衍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說:「爹會幫你的。」
這話落,一旁的褚奕也湊了過來,學著孟衍,摸了下孟棠的頭,說:「狗蛋、狗蛋也會幫你的!」
這話,倒是叫孟衍忍俊不禁。
孟衍道:「你個死小子,別給棠兒添麻煩就不錯了!」
*
周閣老匆匆趕來宮門前。
他急忙開口:「諸位都冷靜,冷靜。」
他試圖勸說這些激動的學生們。
如今皇帝不在,朝堂上各方勢力傾軋,自是有人不滿周閣老一直攝政。
而國子監的學生們是最容易煽動的人群。
人群里,一個學生攥著一塊石頭,惡狠狠的朝周閣老砸去,罵道:「周閣老妄圖篡權,何以為國,何以為家!」
這話落,學生們紛紛跟著大喊大叫了起來,「都說陛下臥病!我病了數月也不見人!莫不是周閣老把人藏起來了吧!」
「周閣老不辭官,國將不存!」
一條又一條充滿惡意的言語數落著周閣老。
周延深憤怒的上前,欲怒斥這群被人賣了還幫助數錢的學生。
周閣老伸手攔住了他,他衝著學生們抱了抱拳,道:「是老朽我能力有限,才造成如今局面啊!要打要發,老朽我悉聽尊便。」
「那便告老還鄉!將內閣職權交出來!」人群里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對,告老還鄉!」
周閣老雙目濕潤,沒想到他為官六十載,最終竟要以這種方式離開。
周閣老規規矩矩道:「老朽在此保證,待處理完手上最後一宗事務,便辭歸故里。」
「呸!說到底,還不是不肯放權,皇帝不在,你周閣老大權在握,你會捨得離開官場?少惺惺作態!」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