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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得一臉真誠,夏元寶還有點心虛,他瞄了一眼旁邊被包得像粽子一樣的江懷南,對方聽見江淮安說再打一次的時候就繃緊了身子,似乎完全相信了江淮安的話,自己仿佛隨時可能再被打。

  夏元寶輕咳了一聲,假裝淡定道:“我們也就是來要個道歉……”

  “江懷南!”

  江淮安提高了聲音,冷眼掃過去:“道歉!”

  “江淮安你別太過分,你看我們家懷南……”

  “我讓你別說話!”

  江城怒吼出聲:“還嫌不夠亂嗎?!”

  許青青聽了江城的話,露出憤怒的神色來,還想爭執,卻被江城提前拉住了手腕,冷聲道:“別在外人面前鬧笑話。”

  許青青僵住身子,紅了眼眶,卻沒再多說什麼。

  江淮安走到瑟瑟發抖的江懷南身前,將手搭在江懷南肩膀上,微笑道:“二弟,做錯了事就要認,你要是不道歉,哥哥就要再教育你了。”

  聽到江淮安的話,江懷南驟然想起那天被江淮安按在地上打的時候,他看見旁邊許青青被江城拉著,知道自己是指望不上許青青了,憋了半天,終於道:“對不起……”

  “大聲點!”

  江淮安大吼出聲,夏元寶都被嚇到了,趕緊道:“那個,其實我們也沒……”

  “對不起!”

  江懷南閉著眼睛,大吼出聲:“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聽到這話,江淮安笑了笑,終於拿開了放在江懷南肩膀上的手,江懷南頓時仿佛從巨獸手中死裡逃生一般,大口大口喘息。

  江淮安走到夏元寶面前,恭恭敬敬道:“伯父,真的不好意思了。”

  “沒事,”夏元寶擺著手,不知道怎麼的,在這個少年人面前,居然覺得有那麼幾分窘迫:“其實我們就是過來看看,那個,事情解決了……”

  “你不是說你是來收拾行李的嗎?”夏啾啾突然插口,江淮安朝她看過去,看見她平靜又堅定的眼睛,聽她冷靜道:“正好,我們開了車過來,你收拾好東西,我們送你。”

  江淮安沒說話,好久後,他低頭笑了笑,明白夏啾啾的意思。

  昨晚她對他說,人得往前走。

  如今他走不出去,她就逼著他走。

  她哪裡是要他收拾行李,她要的是他收拾好過去那個幼稚的、狼狽的自己。讓自己走出那沼澤一樣的人生和心境,往前走。

  她奮力拽著他,拖著他,背著他,督促他。

  江淮安不知道怎麼去回應,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至少這一刻,他不能去拂了夏啾啾的面子。

  他點頭道:“好,那麻煩你們在這裡坐一下,我去收拾東西。”

  說著,他就上了樓。

  他剛提步,江城就跟著走了上來,等進了他房間,關上門,江城立刻道:“你要鬧到什麼時候?!我剛才不說話,是不想鬧得太難看,你還真要走?!”

  江淮安沒說話,低頭開始收拾行李,江城氣得胸膛激烈起伏:“你要走哪裡去?這裡是你家,你現在才高中,你又要出去當你的小痞子了?”

  以前江城說這些話的時候,江淮安都覺得特別難受,仿佛是被人卡住喉嚨,疼得他忍不住要回擊,用攻擊才來保護自己。

  然而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夏啾啾在,他一想到那個人就坐在外面等著他,他就覺得內心柔軟下來,柔軟而堅強。那曾經像刀一樣的言語,根本撼動不了他半分。

  他沒有回應江城的話,只是安安靜靜收拾東西,江城看著江淮安的動作,實在是無法忍耐他的忽視,沖了過去,揚起手,一巴掌抽了過去。

  江淮安動作更快,抬手就攔住了他的手。

  江淮安從來沒對他還過手。

  他打了他很多次,每一次,江淮安都是嘲諷的、安靜的,用挑釁的目光看著他,然後讓他將他打得鮮血淋漓,仿佛是自虐一般,企圖用自己的傷痕來刺激自己的父親。

  很多時候江城都覺得無能為力,面對這個小獸一般隨時露著獠牙的兒子,他除了責罵,不知道還應該做什麼。

  人家都說,棍棒下面出孝子。

  都說,等孩子長大了就好了。

  於是江城一直想,他只要對江淮安狠一點,再狠一點,管好他,等江淮安長大了,一切就好了。

  而在這之前,他會一直、始終,是他父親。

  然而將江淮安還手這一瞬間,現實仿佛被猛地擊碎。

  他也許不會永遠是他父親。他有一天會長大,然而如果他長大後,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滿懷恨意,那時候,他無能為力。

  他不能再逼著江淮安做他不想做的事,不能壓著他低頭。

  作為父親的尊嚴,如果江淮安不願意,那他就不存在。

  他的尊嚴從來不是他通過讓江淮安害怕獲得,而是江淮安給的。

  江淮安早就能反抗他,早就能輕而易舉接住他的拳頭,只是他曾經沒有這樣做而已。

  江淮安從江城眼裡看到了一些恐懼和茫然,他不明白江城為什麼會露出這樣的神色,只是放開江城的手,平靜道:“以後你不要隨便打我,哪怕是阿貓阿狗,也沒有這樣想發脾氣,想打就打的道理。”

  說著,江淮安低下頭,將衣服整齊疊好放在行李箱裡。

  夏啾啾的話迴響在江城腦海里。

  人的感情都是有極限的。

  他有點害怕,這樣的恐懼將他所有話都堵在喉嚨里。直到他看見江淮安抽出抽屜,拿出了一本相冊。

  那本相冊上貼著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小花,這相冊是江淮安母親做的,以前他們家每年都會照一張全家照,然後放在相冊里。

  江淮安一直很珍惜這本相冊,從小就愛看,後來他媽走了以後,江城看到過好幾次他坐在角落裡,翻看這本相冊。

  看見江淮安將相冊拿出來,江城再也忍不住,開口道:“你這是做什麼,是打算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大姑和爺爺讓我回家陪他們好多次,以前我都拒絕了,現在我想過去。”

  一聽這話,江城就炸了,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是我虧待你了?是我養不起你了?你是我兒子,跑到你爺爺家算什麼事兒?!”

  “我為什麼去,你不清楚嗎?”

  放在過去,江淮安早就和江城吵了起來,然而如今夏啾啾在外面,她在,就仿佛是有了一根定海神針,將那滔天浪潮撫平,讓他冷靜下來。

  拋開叛逆的時候,江淮安不是個不會說話的人,相反,他甚至很擅長於和別人溝通。

  他冷靜看著江城,語調平和:“這個家沒有我的位置,你有你的妻子,也有你心疼的小兒子,不需要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對誰都不好。”

  江城沉默下來,看著江淮安將相冊放進箱子,許久後,他終於道:“你這樣講話,讓我很傷心。”

  “如果言語傷人也是傷人,那你已經傷害我很多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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