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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我:「我記得你是第一次來稻妻沒錯吧。」
我的確說過。
「人都不認識,結仇可能性不大,基本排除因舊事報復。」
不能這麼排除。
不是一定要到達某個地方,有時只要認識某些特定的人就會產生事端。
就像我從未去過至冬,已經得罪了其中一批中層低層。
來稻妻之前,比我更先知道我會來的是神里綾人。
就結果而言,過程堪稱荒謬,那幾乎無法構成因果聯繫。
對方手裡掌握的情報依然重要,我必須弄清楚,失憶前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讓社奉行保留著我這樣「庸人」的記錄。
我站起走到海亂鬼身旁蹲下,來人顯然早有防範,除了這身裝備,能證明身份的東西全無。
「你記不記得半天在鍛刀爐附近打暈的海亂鬼?」他說。
「記得。」
「一般海亂鬼都是兩人結伴行動,白天只有一個,晚上恰好也是。而且,他們淬刀的屬性不同。或許是來報仇?」
「不排除。但這樣一來,我們還有倒退白天那個海亂鬼襲擊我們的理由。和魔物不同,這些人類勢力在感受到威脅的時候才會主動出擊。
我進入鍛刀爐時確認那裡沒人,他距離出口位置更近,如果想離開輕而易舉,沒必要做出襲擊的舉動。」
排除幾個可能後,楓原萬葉對海亂鬼的行為做了些合理的設想。
「莫非是謀財?」
「有可能。」這是最簡單、可能性最大的猜測,也許是我將事情想的太複雜了。
這個世界的很多人,行動前沒有多麼周密的計劃,他們也不會時刻思索毀天滅地的辦法。
人們普通的善良,普通的作惡,偶爾會有那麼幾個大善大惡之人。
毀天滅地比肩神明重塑文明,這些事都距離太遙遠了。
意識到這點,我清楚我必須使我的一切回歸的那種平常。
於我而言,針對人或事的行為方式和思維邏輯進行複雜思考太過平常。
越是如此,我越會失去獲得普通生活的能力,這有悖於我的初衷。
明明一開始是為了不讓體內未知的危險影響生活,最後做的事卻越來越偏離軌道。
我久違的感動煩悶。
和楓原萬葉的討論無法得出結論,野外應該用於休息而非工作。
我把海亂鬼綁起來,繼續休息補充體力。當然,比起我來,楓原萬葉更需要。
雖然他的戰鬥乾脆利落,敵人幾乎沒怎麼掙扎就失去反抗能力,但他還是辛苦了。
最開始我們沒有留人守夜,楓原萬葉習慣了獨自在野外保持警惕,我也是經驗豐富的冒險家。
因此確認周圍安全,便各自在一旁休息。
其實我們都知道對方沒睡,或者那種狀態不能說沒睡,只是介於清醒和昏睡狀態之間,而恰能恢復一部分體力。
因為襲擊,所以守夜被提了出來。準確來說是楓原萬葉提的。
由於上半夜我沒睡,並在剛剛受到海亂鬼的「刺激」,楓原萬葉執意要自己一個人守下半夜。
我沒同意,但仍然鬆口說「如果我困了會叫醒你的。」
距離天亮還有四個小時,足夠睡一覺的。我的意思是,足夠楓原萬葉睡一覺。
他便說好。
不過我覺得,他的表情並非妥協,而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失敗後預備同我一起熬夜的準備。
所以我才會覺得人有意思,這種行為完全沒必要。
他沒理解我的意思,但在這種細節上過分掰扯,本就是極其浪費精力的行為。
少年浪客躺在一邊的臨時營帳外的草地,呼吸平穩綿長。我知道他其實清醒著,但並未點破。
或許因為白日裡和海亂鬼打了一架,又或許是走的路太多,他沒撐太久便睡了過去。
開始時我以為聽錯了。
按對方常年旅居在外的經歷,在這樣一個危機四伏的野外,同伴還是認識不久的人,怎麼說都不可能放下戒心安然入眠吧。
因此,當察覺到他真的睡去,我才會感到驚訝。
不過由於心裡有事,楓原萬葉睡得並不安穩。
我在一旁閉上雙眼,耳旁時不時傳來篝火中噼啪的聲響。
帳前火堆發出的熱量過於強烈,雖然造不成威脅,但我不喜歡過度的溫暖。
背靠樹木,草地的柔軟並不能使我產生更多睏倦。所以我只是單純閉著眼睛,就和過去無數個夜晚一樣。
星空很亮,遙遠的不真切。
白日裡,楓原萬葉曾問我為什麼會出現在海祈島。
那裡我停頓了下,不是他問的問題有問題,而是我忽然意識到,楓原萬葉那樣問的原因在於,神里綾人和珊瑚宮心海這些人對踏鞴砂未來的圖謀、或以踏鞴砂舊事為基礎做出的某些計劃,他一無所知。
執行者大多數不會了解到執棋者到了哪一步。
此外,他們還擅長拋出一些模稜兩可的信息引導他人猜測。
這件事不是最主要的,還記得楓原萬葉給出的文本嗎?
在看過後,我做了兩個推論,一個是我是那個人,另一個則不是。
無論是與否,神里綾人讓我來這裡,影響我判斷的潛在存在刻意引導我探尋,我沒有退縮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