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吳清荷甚至不需要太大的力氣,就將他拉上來,狹窄的里,他站不住腳,在力的慣性下「唰!」地貼近,一下靠在吳清荷身上。
近在眼前的是他蒼白的肌膚,周身揮之不去的藥香,比樟樹散出的香氣要更濃一些。
柏乘的胸膛劇烈起伏,他艱難地張嘴呼吸著,像是被驚得肺疾犯了,一站穩便無力地垂頭,靠在她肩上,吳清荷勉強轉頭,透過他額前的碎發看見他的汗珠和他緊皺的眉。
她也不知該做些什麼,扶著樹幹思索間,就看他已經抬起頭來,自己站穩,疲倦地笑笑。
「謝謝...剛剛好險。」
驚嚇過後,柏乘的嗓子有些沙啞,他身上的味道甚是好聞,中藥的清苦味夾雜著雪後松柏沁人心脾的香氣,吳清荷多吸幾口,倒覺得平靜許多。
繃緊的弦松乏下來。
看起來,他已經沒有大礙。
「不能一直待在這,我們要下去。」
吳清荷朝下看一眼,心中大致估算著該怎樣把他帶下去。
柏乘眸底有一閃而過的為難,但他很快抬袖擦去自己額前的汗,將沾濕的碎發整理到耳後,做好準備。
「我知道,你大約沒爬過樹,放心,我先下去,讓你在我上頭,只要你抓不穩,我就騰出手扶你。」
吳清荷淡淡掃他一眼,留下這句話,便後退半步,開始向下行。
她的話像是網,撈住懸空的心,柏乘垂眼,耳朵發熱,遲鈍地點點頭。
兩人便這樣慢慢悠悠地朝樹下挪動,吳清荷不知從自己哪個袖口尋出了塊小石頭,邊向下行,邊在樹幹上用石子沿著她落腳的地方磨出點凹槽來,讓對此一竅不通的柏乘向下移動時稍輕鬆些。
「小心。」
「那隻手不要動,先動腿。」
「你爬起樹來好笨。」
越往下走,吳清荷的耐心便越發少,但這節骨眼上,她倒也沒說什麼重話,只是小聲嘆幾口氣。
「我不笨。」
柏乘的臉蛋上像落下片晚霞般,他努力循著吳清荷給的指示爬,還不忘碎碎念,給自己解釋一句。
他很早就學會了珠算和看帳,旁人都說他聰明,他父親是富商之子,死時留下不少需要經營的生意,他們都說,柏乘以後處理起這些事來,定是遊刃有餘。
倘若他那時還沒有死,身體吃得消的話。
「不笨?不笨就快點下來。」
吳清荷一句催促,將柏乘的思緒拉回現實當中,他低頭看一眼,發覺自己離地面還有五六尺的距離,而吳清荷已經站在了草地上,抱臂抬頭看他。
這在吳清荷的眼裡,已是安全的地方,既是安全,她說起話來,也就沒那麼客氣。
「夫子下樹說不準都比你快些。」
她隨意念叨一句,抬腳踢草叢裡的雜草玩。
「快了,快了。」
柏乘的手臂早已酸得發麻,可現下他已能輕易察覺到少女的不耐煩,屏住氣不斷朝下挪。
蟬鳴在耳邊響起,一刻鐘後,柏乘終於落地。
完完全全脫離危險,渾身力氣用盡,他徑直坐在草地上,累得說不出話來。
額前的汗珠不斷滑落,他恢復一點力氣,才勉強低頭擦汗,擦到一半,柏乘眸子微動,猶豫著從衣袖裡取出一塊洗得乾淨的手帕,默默遞過去,手臂懸在空中。
但吳清荷完全不搭理。
一個上午鬧騰下來,吳清荷不想再動,也不去在意尹夫子會不會鑽出來抓她,癱在草地上,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柏乘只好把手縮回去,將手帕小心收回衣袖裡。
「已經要有一個時辰了,咱們這麼做,是不是有些過分。」
「怎麼會過分?不過就是嚇嚇他而已,你沒瞧見那樹枝那般粗麼?還會掉下來不成?」
雖不見人影,可遠處傳來陣腳步聲與交談聲,一聽便知是杜二和他兩個朋友,柏乘手上動作頓住,抬頭望向傳來聲音的那一處,指節攥緊衣袖。
底線以下,無需再忍。
他剛犯過病,神情還是懨懨的,像是朵病芍藥,唇上血色淡淡,可卻依舊姿態端正,不疾不徐地起身。
吳清荷也聽見了聲音,指尖輕輕動兩下,但再無別的動作。
反正人已經被她救下,剩下的事,她才懶得多管。
柏乘低頭看她一眼,小心翼翼繞過吳清荷,穿過灌木叢出去。
杜二悠悠閒閒地走在學堂狹長的道上,嘴裡還不忘嘀嘀咕咕。
「光是這樣,哪裡夠解我心頭這口惡氣,我家可成笑柄了!我哥哥和太傅的婚約泡湯,今後還怎麼再輕易嫁給高官!都是這個柏乘,害我哥做不成太傅夫郎!」
他說得振振有詞,只是在道上轉個彎,便猛然一頓,與柏乘迎面遇上。
見到他,杜二神色一僵,上下打量他一眼,有些驚訝得後退兩步。
「你怎麼下樹的?」
「是你家先侮辱的我,不要混淆是非。」
柏乘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皺著眉反駁他方才說過的話,態度堅決。
杜二難以置信地瞄他幾眼,哼了聲:「侮辱你什麼了?不過就是我妹妹喜歡你的手串,想要罷了,這也叫侮辱?她那么小,你把她甩出去,害她摔青了後背,這也是她侮辱你?天大的笑話!」
他話一說完,便忍不住冷哼一聲。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