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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華章道:「其實我也不常見相王和太平公主,年初我奉命來商州為官,已經快一年沒聽到他們的消息了。不過,相王和太平公主福澤深厚,想來二府俱安康無虞。」
李重福長嘆:「我是個福薄之人,不得長安待見就算了,你可是章懷太子唯一的血脈,為何也被發配到商州來了?我初聽你來了的時候,還以為下面人胡說八道,後來才知竟是真的。可惜我身份不好,若去商州找你,恐怕會給你招致禍患,只能忍著。眼看要過年了,我孤家寡人慣了,但你們夫妻可是則天皇帝跟前的紅人,卻淪落到獨自在外地過年,也太淒涼了,這才沒忍住邀你們過來。我太過思親,沒提前知會就送去了帖子,沒給你們添麻煩吧?」
明華裳笑笑不說話,李重福的鬼話一套接著一套,聽他的話,他羈留均州全成了長安的不是,連邀他們來均州也成了思念親人。
李華章對李重福的試探一清二楚,但他面上一點心思都不露,依然溫文爾雅、禮數周全地回覆:「譙王見外了,同姓兄弟,談何添麻煩?分明是我們失禮了才是,我們本該一到商州就前來拜訪譙王和譙王嫂,但我有公務在身,貿然離開恐怕會引來不必要的猜忌,這才沒有過來,幸好你和王嫂不介意。」
李重福撫膝長嘆:「你說得對,同姓兄弟,談何麻煩?我們李家遭受了太多苦難,你在臣子家寄人籬下多年,我亦被圈禁房陵,身邊沒有一個知心人,我一見你就覺同病相憐,可惜一直沒有結交的機會。我原以為苦盡總會甘來,沒想到送走一個外姓人,又來了另一個。她針對我就罷了,你可是章懷太子的遺孤,神龍政變的功臣,她怎麼敢把你發配到這等淒涼地?」
李重福聽到李華章也在避諱韋皇后,終於放了心,漸漸露出廬山真面目。他話里話外暗示李華章和他聯手,一起推翻霸占了李家天下的外姓人,李華章心如明鏡,還是那副疏冷禮貌的模樣,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這是為臣的本分。大好的日子,莫談國事,譙王請。」
譙王哈哈一笑打住話頭,不再深入這個話題了。譙王和李華章推杯換盞,不經意問:「這裡不比長安,甚是無聊,你們在商州這半年,可有不習慣?」
明華裳低頭吃菜,做一個合格的飯桶,李華章不動聲色道:「還好,我倒不覺得無聊。曾經在長安我忙於瑣事,一直沒時間陪她,如今難得清閒,若沒有公務,我就帶著她去周圍踏踏青,要是懶得出門我們就在府里烹茶做飯,比長安自由多了。」
譙王笑道:「早就聽聞雍王和王妃伉儷情深,果然名不虛傳。不過弟妹如此貌美,難怪雍王寶貝得緊。」
明華裳禮貌而不失尷尬地笑笑,譙王妃也插話問了些家常事,由衷嘆道:「雍王妃可真有福氣,在家裡有父親寵,嫁人了有夫君寵。自家兄長就是夫君,從垂髫到耄耋,一輩子一直待在一起,真好。」
譙王像是隨口提起:「我聽說商州封家新修了一座園林,據說是請江南大家看過的,不知你們去遊玩過沒有?」
明華裳吃菜的動作不停,心里嗤了聲,譙王連封家有一座江南園林都知道,聽說的也未免太詳細了。李華章泰然自若,誠摯回道:「未曾。封家屢次邀請我們,但我身為藩王,自該避嫌,不好結交地方鄉紳,所以我都推了。」
譙王哦了聲,眼中浮現出思索之色。明華裳借著端茶的動作,歪頭去看李華章。他說謊的樣子還是這樣認真正直,對著這麼一張正人君子的臉,誰會懷疑他一進門就在胡說八道呢?
李華章在桌子下握住明華裳的手,不輕不重捏了捏,面上溫柔地接過茶盞,替她擦拭嘴角:「慢點喝,小心燙。」
兩人視線相對,明華裳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李華章無奈地示意她別鬧。譙王見那兩人你儂我儂,原本還懷疑李華章做戲,現在是真的有點相信,李華章確實消磨了意志,一心圍著妻子灶台轉了。
在臣子家長大,終究少了王者氣概,無論能力怎麼樣,眼界也只在這裡了,譙王邀他一起過年,他就真的只帶了十來個侍衛來了。譙王有些唏噓,心底卻徹底放下懷疑。看李華章的樣子,他還不知道長安最新的動向,要不然絕沒有閒心耽於兒女情長。
李華章說拒絕了封家好幾次,看來封榮到底還是沒辦成事,難怪最近封家再也不回信了,原來是不好意思見他。譙王想明白封家何故失聯,也不介意李華章還活著了,一心勸李華章喝酒。
正在可惜李華章英雄氣短的譙王不會知道,封老太爺已先他一步下地獄了,而且在衛珠的指認下,他安插在商州和封家聯絡的親信也被人投到了大牢里。始作俑者,正是被他視為紅顏禍水的明華裳。
在明華裳的安排下,已經有許多玄梟衛潛入均州城,化妝成販夫走卒、奴僕下人散布在譙王周圍,記錄著他的一舉一動,甚至知道昨天他見了什麼人,給誰寫了信。李華章和明華裳完全清楚譙王的動向,譙王卻不知道商州發生了什麼。
這就是情報戰的殺傷力。不止於此,明華裳還命人打入百姓內部,打探譙王身邊有哪些人出入,這些人住在哪裡,性情如何,每日何時出門。歌舞昇平之下,一張暗網已無聲織起,而被瞄準的獵物還在無知無覺地享樂,做著自己要成為新皇功臣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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