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頁
李華章在聯絡點給韓頡留信,約定十四申時蓬萊茶樓相見,兩人都不帶任何侍衛和武器,君子協定,單刀赴會。
很快到了約定的時候,明華裳看著李華章長身玉立,輕輕鬆鬆,當真按照協定孤身赴約,忍不住道:「要不你帶幾個人,埋伏在茶樓周圍,萬一有什麼意外,好歹有個照應。」
「不必。」李華章說,「是我發起的邀約,說好了誰都不帶武器和侍從,我自然要以身作則。」
明華裳還是不放心:「可是……」
「裳裳,相信我。」李華章走近,俯身在她唇上輕輕一吻,低不可聞在她耳邊說,「人都留給你,虎符也留給你,我帶一塊假的去見他。如果酉時我還沒回來,不要猶豫,立刻帶著人出城。」
明華裳眼眶有些濕,她環臂抱住他脖頸,用力在他唇上親了一口,說:「答應我,安全回來。」
李華章摸了摸她的頭髮,深深抱了她一下,就強迫自己放手:「好。」
第一批人已經喬裝成百姓,陸陸續續散布在城門了,明華裳帶著剩下的人走,李華章按照計劃出門。隱藏行蹤是玄梟衛的基礎課,他走出明華裳的藏身點後,在四周閒逛,等確定身後沒有跟蹤之人後,他才往蓬萊茶樓走去。
李華章從不遲到,今日他來的比約定的時間早一刻鐘。他剛踏入茶樓門檻,就意識到周圍有埋伏。
看來,韓頡並沒有遵守君子協議啊。
李華章像沒發現一般,閒庭信步走到包廂坐下,拂袖烹茶。他碾茶、加水的動作行雲流水,不疾不徐,看不出一點緊張。
仿佛現在孤身深入敵營,被眾多暗箭瞄準的人,並不是他。
韓頡也沒想到李華章竟當真單刀赴會,有沒有帶暗器不好說,但茶樓周圍一個埋伏都沒有,韓頡都不知該說他膽大還是該說他傻。韓頡藏在暗處,默默看了一會,對手下說:「你們繼續盯著,我下去會會他。」
手下聽後有些驚訝:「統領,您豈能以身犯險?」
「無妨。」韓頡淡淡說,「他都來了,我若不出現,顯得我怕他們。你們仔細注意茶樓周圍的路,尤其注意一個長相很甜美、看起來毫無攻擊力的女子。如果她出現,立刻放信號彈,關城門。」
「是。」
水沸了一回,李華章加第二遍水的時候,門被人推開了。李華章抬眸瞥了一眼,鎮定自若放下茶瓢:「你來了。水剛沸了第一次,再不來,茶就要老了。」
韓頡在他對面坐下,看著他慢條斯理烹茶,道:「雍王好氣度,這種時候,依然有心情喝茶。」
「這是你教我的,不動聲色,言出必行。」李華章翻開兩個茶盞,用帕子墊著茶壺柄,茶水汩汩注入盞中,「請。」
韓頡看著瓷盞中碧綠色的茶湯,沒有動,慢慢道:「我記得,我從未教過言出必行。只有那些迂腐的聖賢書,才會這樣說話。」
「不,你教過。」李華章端起一盞茶,他手指白皙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地勻稱整齊,按在茶盞上,似乎比瓷器都要名貴。他吹散茶霧,輕輕呷了一口,道:「當年,是你告訴我,不要拿官場那一套對自己的隊友。他們是能幫我殺人的矛,也是關鍵時刻能救我性命的盾,我可以不相信自己的家人,但可以放心將後背交給隊友。你教給我的術雖不同,但究其背後的道,亦是言出必行。」
韓頡聽罷靜了一會,慢慢拿起另一杯茶,端在指尖把玩。他嗅了嗅茶霧,由衷贊道:「好茶。你妹妹素來不耐煩侍弄茶,你卻相反,難得。」
他突然提起明華裳,李華章捏著茶盞的手指猛地縮緊,指節都幾乎泛白。他穩住心緒,還是按照自己的步調笑了笑,道:「她並非不耐煩,只是懶。若煮好了給她,她還是樂意嘗試的。畢竟,有舒服日子不過,誰願意自找麻煩呢?」
韓頡挑眉笑了笑,點頭道:「此言有理。但如果,你們的舒服日子,卻是別人的麻煩,你說,這麻煩,找還是不找?」
兩人你來我往一語雙關,漸漸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李華章緩緩摩挲茶盞,說:「我們頭頂一樣的天,腳踩一樣的地,便有不同,無非是智者樂山,仁者樂水。何至於到非你即我、不死不休的地步呢?」
韓頡看著他淡淡一笑,輕飄飄道:「大概因為,你姓李,而我只是一介平民。若非則天陛下,我早在十七年前就會凍死街頭。這條命是武家給我續的,我活著一日,就該向武家報一日的恩。」
「武家?」李華章反問,「你效忠的人,究竟是則天陛下,還是武家?如果你報恩的對象是武家,那則天陛下親自下令恢復皇后尊號,與高宗合葬乾陵,算是半個李家人,剩下的武家人中,魏王已死,那你要報效的對象,就是梁王了?」
韓頡嗤笑一聲,雖然他沒說什麼,但看得出來他十分看不上太上皇那兩個扶不上檯面的侄兒,道:「我這人沒什麼道德觀念,只知道有恩要報,有仇必殺。至於什麼家國大義,我是一向不懂的。我不信別人說什麼,我只信我看到了什麼。」
「那你更要聽聽則天陛下的遺詔了。」
李華章放下茶盞,正襟危坐,肅容道,「陛下死前命我給你傳口令,停止一切行動,日後任何調遣,皆聽從虎符號令。」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