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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聽後笑了,道:「每個女人初嫁時,都是這樣想的。我剛隨著高宗進宮時,也覺得他溫厚善良,對我情深義重,是個值得託付一生的好人。可是,其他女人哭一哭,臣子上書罵一罵,他就覺得我太過跋扈,要廢了我。若非我及時得到消息,廢后詔書就寫好了。此後啊我就知道,男人是靠不住的,無論他平時嘴上再愛你,一旦涉及利益,他只會想著自己。關鍵時候,救我的反而是幾個報信宮女。愛情就是一個錦上添花的玩意,男女荒唐時的的謊言,實際不過鏡中花水中月,一旦你當真,它就沒了。」
每個人經歷不同,得出來的結論也不同,明華裳對此不置可否。她不是太上皇,李華章不是高宗,女皇和高宗的夫妻生活是他們的故事,並不能代表明華裳和李華章的婚姻。明華裳換了個話題,問:「給高宗上書的那位臣子,是……」
太上皇肯定了明華裳的猜測:「就是上官婉兒的祖父,上官儀。所以我穩固位置後,立刻殺了上官儀,上官家所有男子砍頭,所有女子沒入掖庭。上官婉兒因此入了宮。」
明華裳挑眉,有些驚訝:「那您還敢將她放在身邊,委以重任?」
太上皇笑:「若連這點容人之量和膽量都沒有,還做什麼皇帝?」
明華裳嘆為觀止,點頭道:「您說的對,難怪您能成為最後贏家,臣女欽佩。」
太上皇笑罷,突然道:「若你在我的位置上,你會如何?」
明華裳誠實道:「將她遠遠打發走,永絕後患。」
「不失為一種解決辦法。」女皇慢悠悠道,「我這些年還有些識人之明。以你的性子,放在後宮,未必比我當年差。」
明華裳感受到什麼叫伴君如伴虎了,難怪今日太上皇有興致和她說話,原來在這裡等著她呢。她忙不迭擺手,頭搖成撥浪鼓:「太上皇言重,臣女不敢。我做不到殺掉一個無辜的女嬰,但是,也絕不敢將仇人的孫女放在自己身邊。所以,我這輩子只能做一個普通人,太上皇勿要折煞我。」
之後,明華裳無論再好奇,也不敢貿然和太上皇說話了。太上皇看出了她的戒備,淡淡一笑,閉上眼睛養神去了。
她想,她大概理解,當日李華章為什麼拼著王位不要,也要娶曾經的妹妹了。
人生活贏容易,活得明白最難。明白了之後還能坦然放下,難上加難。
這個女孩,就是難得的明白人。
雖然她依舊不看好,但希望,李華章的天真能得以善終。他們兩人,當真能相扶相攜、恩恩愛愛一輩子。
第175章 駕崩
那日談話過後,明華裳和太上皇的關係似乎緩和了些,輪到她在偏殿值夜時,太上皇也會和她閒聊兩句。
自然,在明華裳看來是閒聊,在太上皇看來,可能是蓄意引導或試探。明華裳面上笑呵呵的,實際始終繃著心,不敢行差踏錯分毫。
這樣的日子像水一樣,不咸不淡,無波無瀾,等回過神已流逝了許久。她和李華章不止在上陽宮度過了中秋,還度過了重陽、冬至。
明華裳其實不信太上皇會甘於退位,李華章顯然也不信。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樣平靜地接受敗局,不像是太上皇的性格。這段時間李華章看似在專心侍疾,其實一直把持著上陽宮的防守。他屏息凝神,等待著女皇發動最後反撲,他知道此刻韓頡也隱在暗處,等待著太上皇的指令。
沒想到十一月,一個寒冷晴朗的中午,太上皇病情突然加重,李華章忙叫來上陽宮所有太醫。寢殿人來人往,傍晚,晦冬的天早早就黑了下來,最後一個太醫從殿內出來,對著李華章和明華裳搖了搖頭。
一切盡在不言中。太上皇壽數已盡,該準備後事了。
明華裳對這一天早有預料,但等真的發生時,她還是懵怔當場,腦子里嗡嗡直叫。李華章站在原地,面色素白,毫無血色,旁人都被這個變故震懵了,反而是他最先行動,一言不發往殿內走去。
明華裳反應過來,忙跟著他進殿。太上皇躺在榻上,臉色枯槁,鬢髮凌亂,和兩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女皇判若兩人。但她的神情看著還算平靜,她察覺到有人進來,側頭看了眼,淡淡道:「你們過來。」
李華章走過屏風,沉默地跪坐在榻前。明華裳知道李華章心裡不好受,默默陪在他身側跪下。
太上皇看起來對自己的死亡十分雲淡風輕,慢慢說道:「我此生從不信命,一輩子都在爭,和人爭,和命爭,和天爭。如今,我終得承認我鬥不過了。我老了。」
李華章嘴唇動了動,沒能說出話來。太上皇都很意外她竟如此清明平靜,她手指不知觸了什麼地方,床頭一個密格打開。李華章和明華裳都露出訝然之色,太上皇示意他們拿出來。
李華章直起身,朝密格中探去。東西甫一入手,他瞳仁俱震,驚訝地朝太上皇看去。
太上皇靠在枕上,半闔著眼睛,如往常累了養神一般,說:「初來上陽宮時,我本是不服的,便是我死,也要給那些不肖子孫一個教訓。但你們夫妻兩人日日侍疾,老實得可憐,我實在不忍,便想著,要不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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