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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雨霽在民間長大,這些年見慣了民在官面前的無力,很不習慣被人跪。她退開一步,冷著臉道:「你自己做事不講道義,和我沒關係。公府里還有事,我先走一步,失陪。」
明雨霽說完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示意丫鬟抱上畫案離開。她若是不拿畫案,就意味著不原諒過節,那這個掌柜必然凶多吉少。一張畫案而已,既是新婚禮物,染上鮮血不吉利。
遺風軒掌柜看到明雨霽收下了畫案,長長鬆了口氣。公主府管事肩膀也微微放鬆,本來高高興興出來斂財,竟遇到這麼一樁掃興事,他頗覺晦氣,嫌棄地踹了掌柜一腳,道:「滾開,別擋路。」
掌柜趕緊連滾帶爬讓一邊,陪著笑送管事出門。蘇行止冷眼看著這一幕,他轉身下階,沒兩步就追上了公主府管事和遺風軒掌柜。
雙方擦肩而過時,蘇行止目光淡淡看著前方,不知對誰說道:「掌柜的,一顆樹要花上百年長成,你做的是長久生意,如此言而無信,急功近利,非明智之舉。望你自重。」
他說完,也不看另兩人的反應,快步走下台階,沒入人潮之中。
蘇行止混入人群,像滴水融入大海,很快就找不到了。這是他最擅長做的事情,但今日,他明明沒露蹤跡,卻在巷口被一輛車攔住。
車上的穗子在風中輕輕晃動,顯然是專程等在這裡的。車簾掀開,露出後面一張冷艷含霜的美人面。
這是他無比熟悉,卻和他毫無關係的人。
明雨霽居高臨下睨著他,微微挑眉,語氣中帶了些陰陽怪氣:「好久不見,蘇御史官威長了許多。」
蘇行止像沒聽出她的諷刺一樣,對著車叉手行禮,絲毫看不出剛才舌戰群儒、據理力爭的冷硬:「明大娘子安康。」
他毫無脾氣,明雨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霎間覺得那些挑釁很沒意思。明雨霽泄了氣,硬邦邦問:「我給你發請柬,你為什麼不來?」
「御史台忙,沒時間。」
「散衙後請你來鎮國公府用膳,也沒時間嗎?」
蘇行止垂下眼睛,說:「我乃御史,私下和朝臣交從過密,不善。」
明雨霽冷冰冰盯著他,蘇行止像塊木頭一樣毫無表情站著,明雨霽看著簡直想沖他的臉來兩拳。明雨霽冷嗤一聲,發狠道:「呵,未來雍王妃的邀約也敢拒,蘇大人可真是不畏權貴,風骨凜凜。」
蘇行止眼睫動了動,想說什麼,但又覺得沒必要。
雍王妃也好,太平公主也罷,拒絕她們的邀約很容易,真正難的,是拒絕她。
明雨霽看著他不說話的樣子就來氣,沒好氣道:「怎麼,如今你連我的話也不想聽了?」
「不是。」蘇行止說,「你是公府千金,我不過一介青衣,你的話,本就不需要我來聽。」
明雨霽頓了良久,問:「既然如此,當初我離開蘇家的時候,你為什麼徹夜找我?」
「因為你一個女子,還是一個很要強的女子,孤身在外不安全。」
「那為什麼現在你要和我劃清界限?」
「因為你回家了。」蘇行止垂著眼眸,說,「你有家人陪伴,有奴僕保護,很安全。」
明雨霽很想問,你到底把我當做什麼?妹妹,責任,還是一個寄養在蘇家,需要他分心照顧的公府小姐?
這句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理智還是將明雨霽拉回來。她放下車簾,脊背挺直,雙手平放膝上,像一位最標誌不過的公府閨秀,儀態萬方問:「剛才,你為什麼幫我?」
他們兩人一個在內,一個在外,一個在上,一個在下,一個坐在古樸典雅的馬車,一個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
就如他們的鴻溝,與生俱來,如影隨形。蘇行止微微抬起眼睛,望著簾後影影綽綽的女子剪影,道:「我是御史,遇見不平,仗義執言,職責所在。」
「職責所在。」明雨霽緩慢重複這四個字,短促笑了聲,「職責所在,好。你也說了,我有家人陪伴,有奴僕保護,日後有的是男人為我出頭,無需你一個外人插手。蘇御史,我還有事,告辭。」
說著,她揚高聲音,清脆對著車夫說道:「楊叔,回家。」
車夫應了聲,馬車緩慢啟動,車輪碾過石板發出吱呀聲,轟隆隆的仿佛壓過了世間一切喧囂。蘇行止後退一步,注視著明雨霽離他遠去,低不可聞道:「路上小心。」
他說完,自嘲地笑了聲。這種話何須他說呢,正如她所言,她身邊有的是公侯子弟,自有人護她出入平安。
明雨霽回府後,一路冷著臉,步子走得飛快,丫鬟須得一路小跑才能跟上。明華裳剛繡好一面香囊,興沖沖在明雨霽屋裡等。她聽到外面有聲音,忙跑出來迎接,迎面撞上明雨霽絕說不上好看的臉色。明華裳愣了下,試探問:「阿姐,你怎麼了?」
明雨霽深吸一口氣,擠出笑意,道:「沒事。路上耽誤太久,有些累了。」
身後的丫鬟早憋了一路,見狀噼里啪啦將遺風軒的事倒給明華裳。明華裳聽完臉色微沉,對明雨霽說:「阿姐,就是這些事惹你不高興了?你遇到糟心事,怎麼能不和家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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